霍刃頂著一頭粉毛, 笑咪咪的看著小池。
“時間還早。”他幫池霽扶正睡衣帽子上的兔子耳朵：“你可以再休息半個小時, 晚點一起出門。”
池霽茫然又開心的點點頭。
“馬上就來！”
在這件事發生之前，網絡上的群體狂歡已經有固定套路了。
第一要緊的是取一個名字, 要把目標本身和最齷齪陰暗的符號捆綁在一起。
這樣叫起黑稱時, 才足夠有殺傷力和趣味性。
第二步是羅織罪名。
抱團享樂的人當然沒有錯，他們光明正義, 是在齊心協力地鏟除罪惡的異類。
理由足夠合理, 罪名足夠充分，共同抹殺一個人的願望就足夠合理。
哪怕那是個活生生的人。
如果罪名還不夠多，還有第三步——引戰。
自己人引戰的時候, 說話做事有多過激都無所謂。
但隻要對方回過一次嘴, 憤怒地罵過一次臟話，都可以被隆重裝裱高掛示眾。
這樣就可以顯得霸淩者無辜又可憐。
池霽並不知道自己的名字陷入了一場網絡狂歡。
他的中度抑鬱更多來自於創傷重複，是舊有傷痕被捅的更深, 再度潰爛發炎。
霍刃和其他人選擇陪伴池霽物理戒網, 把那些陰暗漩渦悉數擋開, 一個字都不讓他聽見。
人天生恐懼孤獨，獨處時太容易陷進黑暗。
所以哥哥弟弟們都在不工作時拉著池霽一起寫歌彈琴，打電動看，或者去天台上一起種花養小魚, 學著煮湯畫畫。
媒體在采訪前都必須被再三審核, 提問稿必須過薑恕的眼才可以問出去, 禁止任何惡意的試探與刺激。
謝斂昀送了池霽一副降噪耳機。
當他們走出機場暴露在人群中的時候, 池霽隻聽得見歌單裡的純淨樂聲, 然後他會笑著和所有人打招呼，聽話地不把耳機摘下來。
他一直很相信謝謝。
於是世界也變得純淨而安全。
今年OSC頒獎禮在時都舉辦，紅毯定在晚上六點半開場，氣氛很熱鬨。
場館就在華晟會展中心，附近有家巷子賣芒果冰淇淋，因為老板喜歡放布朗尼小塊的緣故，做的一直比其他家都要好吃。
池霽穿著黑色羽絨服很顯瘦，但也被耳罩圍巾裹成一團。
因為宣傳專輯的關係，他一月時染了淺栗色碎發，穿衣風格也更偏海鹽係，顯得明淨又溫暖。
霍刃今天去染了個粉頭，索性穿配了天青色風衣，皮膚被襯的好似透玉。
“王叔，你停下車。”
保姆車停在巷子門口，霍刃牽著他下車，坦坦蕩蕩地往裡走。
“今天吃哪個口味？”
池霽懵了一秒，有點緊張地左右扭頭看已經掏出手機的路人，忐忑道：“刃刃……”
“牽，牽手是不是不太好？”
霍刃還在打量冰淇淋店的新招牌，回頭望他一眼：“池池不喜歡牽手嗎。”
“啊……喜歡的。”
“那就牽著。”
他是烈性上來了。
反正怎麼都要被挑刺指摘，何必管那些人說什麼。
霍刃跟店長打了聲招呼，指了兩樣：“我吃芒果檸檬味，謝謝是蜂蜜朗姆味，遙遙要一碗咖喱魚蛋——池池？”
“草莓味。”池霽下意識地握緊霍刃的手，小聲道：“還要加一勺黑巧克力碎。”
他出發前剛喝完一碗薄玦熬的魚片粥，現在胃裡暖烘烘的很舒服。
他們拎著打包袋走回車裡，梅笙遙伸出掌心給池霽捂臉頰：“冬天吃冰的最好了！”
“分我個魚丸。”
“不分！豬頭彆碰我的碗！”
池霽嘗了一勺冰淇淋，歪頭看溫暖又熱鬨的車裡，忽然笑了起來。
“這樣也很好哎。”
“是啊。”薄玦笑著幫他拂掉發間的雪花：“一家人在一起，本來就很好。”
路人很快把照片發到微博上，分分鐘就被轉發出圈，引發好一陣議論。
畫麵中飛雪如霧，小巷裡行人寥寥。
先前飽受爭議又沉寂許久的池霽終於出現，而且還牽著粉發的霍刃。
手機像素並不算高清，讓這張照片多了幾分模糊的質感。
畫麵中雙人並肩前行，溫馨自然。
他們一人拎著一個打包袋，圍巾發側都落了碎雪，手握的很緊。
有些唯粉本著私心，本來希望自家隊長可以與充滿爭議的隊友保持距離。
她們在看到照片時愣了許久，轉頭去幫晴天姐姐們一起反黑。
她們相信隊長的選擇。
隊長在風口浪尖堅定地和池霽站在一起，她們也會陪著一起走下去。
另一端的舊金山，張助理遞咖啡時看了眼屏幕，發現裴如也又在看娛樂新聞。
桃粉色碎發很襯刃刃。
他原本就五官漂亮，眉眼鋒利的有攻擊性，配上這樣輕盈的顏色再調諧不過。
“……頭兒。”她心情複雜道：“要不下周，您和周總他們一起回國休息幾天？”
去年八月分彆之後，又是半年沒有見過麵，辦公桌上的合照被反反複複擦拭過，相框都舊了。
裴如也揉著鼻梁，半晌沒說話。
按著Millennium Danplex裡的次序，池霽得叫他一聲師叔，還是小男孩時剛進舞室就天賦秉異，天生是紅房子的寵兒。
池霽出事以後他也在前後活動，這幾天遲遲沒有回國，就是在安排線人去查韓渠他父親那邊的網絡。
以及警告意義明顯地下了幾個絆子。
張助理知道這工作狂老板的性子，涼嗖嗖地繼續報日程。
“還有兩天半到情人節。”
“這四項方案沒有定下來，隔壁還有兩個會要開。”裴如也抿了口咖啡繼續工作，淡淡道：“解決完還來得及就回去。”
他現在不把這片藍海圈下來，將來給刃刃的助力就不夠多。
主次必須分清楚。
“……您還有六個小時。”張助理無奈道：“這，這怎麼也是兩天的工作量，不太可能啊。”
“工作要緊。”
“成，飛機那邊我幫您留意著。”
OSC頒獎禮一片星光璀璨，亞洲頂級藝人幾乎全部到場，紅毯都散著名利場特有的香氣。
FALSE廢了不少心思才撈到合作品牌給的嘉賓位，走紅毯拍照時還凹成來領獎的姿態，外頭有粉絲跟著瘋狂尖叫。
A沒有和他們打照麵，提前半個小時就和其他貴賓走紅毯進場了。
霍刃擔心過其他前輩會不會用有色眼鏡看小池，進去以後觀察了一會兒，漸漸放下心來。
但凡事業有成的人，一天掰成4時都不夠用，根本沒時間看網絡上的罵戰。
三四線的閒人能混進來就不錯了，偶爾跟皇冠成員打個照麵，也是誠惶誠恐，生怕自己哪裡表情姿勢不夠恭敬。
在他們那些小明星的眼裡，A已經是神話般的存在了，能親眼見到本尊都像在做夢一樣。
——網上那些亂七八糟的？誰管啊！
皇冠是今年的奪冠熱門人選，早就有各家粉絲押注，單是知道這回真入圍了都頗為欽佩。
這才二十出頭就能有這個成績，再過幾年怕不是要連霸皇冠獎？！
最佳年度專輯獎和年度人氣獎果不其然被頒給他們，六個青年再度上台時，大夥兒又想起來去年的四聯事件，全都哄笑一片。
“大家晚上好，”霍刃捧著獎杯故作嚴肅道：“是的，我們又來了。”
坐在第二排的戚麟給麵子的吹了聲口哨，一群人跟著笑著鼓掌。
梅笙遙有點緊張。
他從進場以後就變得話很少，梅衡過來打招呼時都低著頭隻嗯了一聲。
薑恕早早就開導過這個小笨蛋，但是作用一般。
“本年度的最高皇冠獲得者是——”
“梅！！衡！！”
梅笙遙抽了口冷氣，下意識地想跟身邊的哥哥們說聲對不起。
然後就被龍笳摟懷裡去了。
“放鬆點。”大獅子伸手揉小獅子的毛，放低聲音咬耳朵：“能入圍就很強了，今年封天後都沒入圍。”
“可是——”
“哪兒有那麼多操心的，”謝斂昀一拍他手背，壓著口型道：“微笑微笑，攝影機拍過來了。”
皇冠六子同時露出友好親切的標準笑容，牙齒又亮又白。
等直播攝影機移開鏡頭，謝斂昀繼續小聲嗶嗶：“你今天還給你爹甩臉子，小祖宗，我們見到梅神都恨不得鞠躬好嗎，你想什麼呢？”
梅笙遙任由龍笳摟著，壓著不服輸的情緒正想說話，不遠處薄玦又咳了一聲。
攝影機又拍了過來，他們六個整齊劃一地繼續微笑，還笑著招了招手。
“我就是覺得很不爽啊——”
“攝像機攝像機。”
“可惡！它怎麼老拍我！”
“因為你爸正在領獎。”
梅衡當單親爸爸這麼多年，對他兒子的那些小心思一清二楚。
等慶功宴結束，他就拎著散著熱氣的蛋撻袋敲門，狀態很放鬆。
“嗨，晚上好。”天王本尊笑眯眯道：“給大家帶了點夜宵，一起坐會兒？”
還在敷麵膜泡腳的一圈人手忙腳亂收拾桌子，給前輩兼隊友他親爹讓位置。
這種‘我們在跟我兄弟他爸競爭獎項’的感覺實在太奇怪了。
梅衡帶的是現烤蛋撻配大麥茶，還很體貼的捎了包濕紙巾擦手。
梅笙遙窩在池霽旁邊悶頭吃藍莓蛋撻，還不肯跟他說話。
他難得糾結擰巴一回，確實不太好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