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霍刃以為是自己聽錯了。
“訂婚?”
裴如也晃了晃手中的一串鑰匙。
“海邊彆墅,大平層CBD,獨棟公寓,我們有很多選擇。”
“三棟分彆是美式田園、北歐淺色和東方古典風,還有兩棟完全沒有裝修過。”
“你可以成為任意一棟的擁有者,選擇它未來的顏色、布局、擺設,以及所有你期望過的,一個家應有的樣子。”
“訂婚,然後擁有一棟房子,一個家……以及一個似乎還不錯的未婚夫?”
霍刃剛剛睡醒沒多久,頭發淩亂還裹著被子。
他快速地灌了幾口床頭櫃的檸檬水,甚至沒注意那是裴如也的杯子。
……婚姻。
全然陌生,也根本沒有被幻想過的詞彙。
八年藝人身份在無形中用框架將他徹底擺布,普通人本應擁有的許多東西早已化作真正的奢侈品。
阿瑪尼,愛馬仕,名車,名表,全都是再常見不過的日用品。
隱私,固定住所,個人情感,話語和形象,儘數成為了天平另一端的代價。
在一年前,他們還如同無腳鳥般在諸多五星酒店裡徘徊往複,宿舍一年難得住幾個月。
……我也可以擁有婚姻?
還有隻屬於我的……家?
裴如也把鑰匙放在門口琉璃碗中,緩緩靠近了他。
霍刃下意識地坐直了許多。
他為他昨晚的冒失感到不自然。
說是因為噩夢與慌亂,其實恐怕也暗含了……內心深處的渴望。
畢竟人在半睡半醒時,所有的壓抑和防禦都會被放鬆減緩。
男人已經坐在了他的身側,一如從前般握住了他的右手。
“霍先生,你願意和我訂婚嗎。”
完全沒有被預料到的期待卷著無數幻想開始翻湧。
在這一刻,霍刃感覺有什麼在不斷地從心口往上湧,像天際氣流也像香檳泡沫,馬上就要衝出他的咽喉。
他吞咽了一下,乾巴巴地開了口。
“老師,我們現在……沒有感情基礎。”
裴如也慢悠悠地瞟了他一眼。
“確實,你對我沒有興趣。”
“你隻是想和我做那件事而已。”
霍刃根本沒有想到這家夥居然真的拿昨晚事情開自己玩笑,突然逆反心就占了上風。
“是啊。”
他痛快認了,在挑釁時有種久違的爽快感。
“我單身二十多年了,有這種傾向很正常。”
男人噙著笑看他。
“……想和我做哪件事?嗯?”
霍刃一瞬間頭頂冒煙,又被他激的一句話都想不出來,憋了半天再次掀被子走人,起身就要下床。
“不訂婚我走了,今天還沒晨練。”沒等他掀開被子,男人就已經單手把他按了回去。
力量壓製非常明顯。
“我就當你默許了。”
還沒有等霍刃回過神來,他的雙眼就已經被純黑絲帶覆蓋綁緊。
現在是晴光燦爛的清晨,遠處有海鷗在盤旋鳴叫。
他甚至能感受到溫暖陽光灑落在裸露的皮膚上,可是自己已經再次陷入黑暗中,如同漂浮在溫暖又無形的虛浮裡。
微冷又修長的指節搭在了他的脖頸旁側。
他忍不住低嘶一聲,伸手想要抓住些什麼。
“這就疼了?”黑暗世界裡隻有男人的淡笑聲:“還沒碰你呢。”
“現在……現在就做嗎?”他抿起唇,這一刻自己都沒有想好該阻止還是放任:“就算要做,也是訂婚以後吧……”
“先給你一點甜頭。”
心臟再一次恢複急促跳動,像是雀躍的鼓點。
他們十指相扣,跪坐著靠近彼此,哪怕是呼吸聲都好像在點燃著內心被壓抑太久的渴望。
“……昨天的那個問題,想起來了嗎。”
“……嗯。”
“是什麼?”
霍刃早已習慣了情緒封閉,可每次一碰到和裴如也有關的事情,又總覺得自己早已在真切活著。
“你說,”他期待著那雙手可以給自己更多獎勵,在男人的注視下展露出前所未有的順從。
“……你說,”他的右手在黑暗中緩緩探向虛無,被男人牽引著放在溫熱胸口,然後緩緩壓按:“這裡,屬於我。”
“隻要你的心臟還在跳動,你就永遠都屬於我。”
複述的同時,他的呼吸和血液都不自覺地放緩變輕,如同終於找到能讓自己確認安全感的鑰匙。
“很乖。”
男人跪坐在他的身側,用掌心輕撫他的臉頰和唇瓣。
“我是你的。”
“我是身體,也完全屬於你。”
霍刃蒙著眼什麼都看不見,卻因為這幾句話再次微微顫抖,似是被無數情緒俘獲。
“那麼刃刃……你想做什麼?”
“我……”他怔怔地想了一會兒,像是突然擁有太多選擇的單純小孩。
“我們現在還可以接吻嗎?”
“出於欲望,可以。”
“出於情感,也可以——你可以借此感受到更多對我的愛。”
“這不會有任何變故。”裴如也低頭幫他把碎發捋到耳後,緩緩附身靠近他的唇側,聲音低緩溫潤如同蠱惑。
“刃刃,在蒙著眼的時候……你不需要用理智來思考問題。”
還沒有等最後一個字出口,青年就迫切地吻了過來,十指都用力抓緊陷在男人的胳膊中,轉而又被對方的指節緊扣。
時間流速驟然加快。
他們在同一秒緊擁對方,久違又激烈到極點地唇舌交纏,把所有的幻想都儘數釋放。霍刃自製太久,如今所有枷鎖都在被完整卸除,親吻他最渴望最親近的人時倉促地不得其法。
“唔……嗯……”
他呼吸急促,在長吻中猶如快要窒息,卻還是不肯鬆開裴如也的手。
黑暗混沌中,海洋調的香氣將他完整籠罩,控製著他變得更放肆一點。
“老師……”他斷斷續續地呼喚著裴如也,明明已經在長吻之中,卻還是不斷地祈求更多:“老師……再親一下我……”
裴如也歎了口氣:“你這樣怎麼可能留到結婚。”
一個吻就撩人成這樣,對兩個人都太考驗。
霍刃動作一頓,再開口時尾音甚至有些委屈:“還要等到結婚才能做那個嗎?”
男人俯身親了一下他的心口。
“這裡還沒有完全融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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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穀鳥鐘叫了三聲。
裴如也抽紙簡單擦拭了一下床單,幫他重新把衣服穿好後才解開黑絲帶。
霍刃還停留在幾分鐘前的狀態裡。
皮膚白裡透紅,眼尾泛紅還留著淚痕,又鋒利又沾著豔色。
是對他和對世人都永遠致命的藥。
霍刃抬手擋著陽光,回過神時才鬆了口氣。
“很特殊的體驗。”他評價的保守,試圖用輕鬆平常的語氣為真實企圖給予包裝。
“所以,這個可以成為以後入睡前的保留節目嗎?”
裴如也揚眸瞧著他的正經表情,當著霍刃的麵把覆眼的黑絲帶折疊整齊,然後放在了近在咫尺的床頭櫃裡。
“隨時自取。”
霍刃一時又有些呼吸不穩。
他發現自己在這方麵的天賦完全比不過這個男人。
“每次,”他確認道:“都要綁住眼睛?”
男人並沒有再給予他更多親吻,兩人仿佛重新回到治療關係,邊界感被劃分的很好。
“結婚再正式拆禮物。”裴如也從容道:“有儀式感才能享受生活。”
霍刃想了想,感覺自己並不算虧。
他嘗到甜頭了。
“好。”
今天的早餐時間推延了四十分鐘。
霍刃再度衣冠整齊地坐在餐桌前,穿的也是一身白西裝。
他終於撥通了連接大洋彼岸的視頻電話。
雖然事出突然,但是兩個電話幾乎都是同時撥通,兩人在看見他氣色恢複時都同時鬆了口氣。
“刃刃,最近還好嗎?”
“……總算見著人了,還擔心你自閉好幾年。”
薄玦似乎是坐在書房裡,長發被束在腦後,手邊放置著教案和書冊。
他如今是時都音樂學院的客座教授,在重病後找了個清閒的職位,一點點重新找回生活的正軌。
謝斂昀恢複了詞曲創作人的身份,背景昏暗雜亂,日子似乎過得很潦草。
他看向霍刃時,還在下意識望眉骨上幾不可見的疤。
“昀哥反而瘦了?”霍刃抬手扶正屏幕,伸手想摸一摸他們的臉。
薄玦久彆之後本來還有些淚意,聽到這話笑著罵了一句。
“我都說了我消化不良……”謝斂昀嫌棄道:“你們走了之後我拉著薑恕去吃了幾頓火鍋,結果差點胃出血。”
他們同時想起了什麼,默契地沒有再提。
薑恕那時拒絕了池霽的最後一個請求,因為池池那段時間總是做噩夢,醫生建議給他些溫補的食物。
在池霽消失之後,薑叔頭發幾乎是一夜全白,如今已經徹底退出了娛樂圈。
他們都清楚偶像這個身份的多重製約和必然謝幕,但誰都沒有猜到,六個人的分離會是以這樣的理由。
A本身隻是一個符號,營業時間到就會成為曆史的一段,不可能五六十歲了還在台上唱跳不斷。
可是十七樓本應永久存在。
……屬於他們六個人的十七樓。
“我好很多了。”霍刃找了個輕鬆的話頭,把無形的傷感稀釋很多:“再過兩個月就回國,我們好好聚一下。”
“對了。”他停頓了幾秒,瞥了眼不遠處在倒咖啡的男人。
“老師問我要不要訂婚,你們覺得……”
薄玦快速點頭:“裴總是可以托付的人,我覺得沒問題。”
謝斂昀試圖給反對票:“是不是有點突然……婚姻是生活的墳墓啊刃刃……”
裴如也喝著咖啡看了眼鏡頭。
某人一秒改口:“刃刃你年紀是到成家的時候了!你做什麼選擇哥哥都支持你!”
薄玦一臉嫌棄地看著謝斂昀。
怎麼還是這麼慫啊。
他們閒聊了十幾分鐘,然後互道晚安,掛斷電話。
霍刃本來以為自己再次見到他們時會覺得悲傷,可撥通再見到每個人的臉時,心裡隻有無儘的想念和牽掛。
我好想你們。
我好想你們每一個人。
他一直都保持著敏銳,即便裴如也不說,也能得到足夠多的信息。
薄玦在解散以後同樣大病一場,現在還在保持服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