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21章
楊三妮絞儘腦汁糊弄魏紅霞的同時,曹春麗一直擔心的於青山下班回來也聽母親講述了田寧威震全村的英勇事跡。
“那麼點大的姑娘啥話都說得出來,誰都不怯,也不知道脾氣到底好不好?”
於母金美芳個頭偏矮,性格大方,和兒媳們相處也利落,她與人相處也是如此,在村裡人緣挺好,隻是在麵對準兒媳婦的品性時產生了遲疑。
“你都見了兩回了,那到底是個啥樣兒的人?”
於青山還沒從母親的描述中回過神來,他第一反應是,田家沒有拒絕他的意思,反而答應讓田寧和彆人相親是什麼意思?
金美芳還以為他不高興了,等了一會兒不見回答,忍不住催促:“你倒是說話啊,咱家見過她的也就你一個,我跟你說,找媳婦不能光圖長得好看,咱們家裡的情況你可知道,得圖她人好知道不?”
俗話說,有後媽就有後爹,這村裡有個後媽,嫁過來頭兩年對孩子好的跟親生的一樣,過兩年就現了原形,親生的和前頭生的一點都不一樣,金美芳想著,她三個孫子孫女都受了苦,可不能再在後媽受折磨。
“她……人應該還行吧。”
與田寧僅有的相處中,於青山並不討厭,也不會不耐煩,小姑娘柔柔弱弱的有點讓人心疼。
“她把那家人打出去也是應該的,這不證明他們家人不糊塗嗎?”
金美芳一愣:“那倒也是,可我就是怕這閨女也是個厲害的,我是沒啥,你找個人知冷知熱都行,這不是還有孩子麼?”
於青山沉默不言。
金美芳看著就來氣:“當時給你說曹春麗,你不說好也不說不好,叫我跟你爸決定,我們給你定下來娶家裡,誰知道她連自己的孩子都打,現在這個,你還是不說話,我都快被你氣死了。”
“……媽,你想讓我說啥?”
“我讓你好好想想!”
金美芳相信自己孩子的品性,不是貪戀美色的性子,不至於看中田寧的樣貌就拔不開腿。
於青山無奈點頭:“我知道。”
“那行,你吃飯吧,我先回家。”
兒子結婚就跟爹媽分家過了,金美芳至多幫忙做做飯洗洗衣服,三個兒子兒媳婦都得一碗水端平,不能老呆在於青山這兒,等她回了家跟丈夫抱怨。
於震聽完好笑的說:“你可彆說了,招人煩,青山不吭聲不就是不想推了這門婚事麼,他要是覺得不妥當,肯定早就讓巧真他媽去跟人家說了。”
金美芳一想也是,又唉聲歎氣個不停。
這邊,於青山帶著仨孩子吃飯刷碗,大兒子二女兒都會自己穿衣睡覺,唯有小兒子還得哄一會兒才能睡。
仨孩子都睡下,於青山低頭看看懷中與曹春麗有五分相似的小兒子,心頭湧起一股疲倦和厭惡,曹春麗早就逃跑了,但她的娘家人還在,年前楊三妮見他還曾提議讓他和曹春麗的堂姐相親。
於青山不想再和這家人有丁點關係,至於楊三妮給了曹振華什麼好處讓他舍棄田巧真,去相田寧,無論出於何種目的,他都不允許曹家人破壞屬於他的……
“媽……”
懷裡小孩無意識的夢囈,於青山揉揉他腦袋,長舒一口氣將孩子放到床上,他和衣躺到床上,輾轉難眠。
這一次,他相信自己的眼光。
於青山猛地起身,鎖上大門推上自行車,迎著逐漸漆黑的夜色往曹莊走。
阿嚏——
田寧打了個噴嚏:“是誰在罵我嗎?”
現在罵她的人應該很多,田寧無辜的揉揉鼻子繼續整理劉金玉送回來的書,大概是為了表示認錯的誠心,一本書都沒少。
隻可惜,這些書可能不會留在她身邊了。
田寧吹滅了煤油燈坐在床邊望著天上的月亮出神,來到這裡的日子比想象中要難,頑固不化的家長,接踵而至的瑣事,田寧不想應對這讓人無力的失望,她不喜歡這裡,更不想等到水窮水儘被迫嫁人。
既然不願意,還不如早早離開的好。
隻是,怎麼走是個問題。
三十裡地之外的縣城有火車站,如果能坐上火車,那就離自由進了一步,田寧不怕外麵的千難萬險,自己選擇的路,是什麼結果她都能接受,但她唯獨不能接受留在這裡,像商品貨物一般,待價而沽,命運前途都掌握在彆人手裡。
再者,這裡也沒有什麼好留戀的……
田寧不是喜歡冒險的性格,大事上麵會給自己多幾個選擇的餘地,偷跑是萬般無奈之下的舉動,她得儘力做好準備。
首先,該怎麼弄個介紹信買車票呢?聽說這年代很多人為了省錢偷偷爬上火車或者運煤車,田寧自知沒那個體力,也不敢冒險直接把命丟在新征程的起點。
田寧想了一晚上,夢裡都在到處跑,起床都覺得有點累,直到看到李鳳英沉著臉從堂屋裡拿出來七八個胡蘿卜,頓時眼前一亮。
“媽,早飯吃啥?”
李鳳英扔下倆字:“蘿卜。”
問了等於白問,等田旺發從堂屋出來,其餘人也都沒再躲在房裡了,劉金玉自知理虧,到廚房來幫忙,田愛民小心翼翼的洗臉,他臉上還有兩道抓痕,都沒敢抬頭看人。
田寧看的好笑,田家的夫妻關係和家庭氛圍她不敢恭維,興許男孩子能在這裡生活的很不錯,例如,田衛星對父母吵架也隻是昨天煩惱了一瞬間,吃早飯的時候比誰都快。
田寧也不遑多讓。
飯桌上無人說話,一切都是靜悄悄的進行,偶爾田兵兵抗議一句:“你們咋不說話?”
李鳳英才對孫子和藹一些。
吃完飯,劉金玉殷勤的說:“妹妹,我幫你刷碗吧。”
她還沒靠近,田寧就遠遠閃開,淡淡道:“二嫂,咱倆還是彆走太近,我可經不起再一次冤枉了。”
劉金玉笑容一僵:“妹妹,我不會了。”
“那誰知道,二嫂,我說明白話,你和你媽心眼都厲害,我惹不起,我也不打算讓你給我賠不是,咱倆井水不犯河水,但是你要再陷害,我會跟你拚命。”
昨天兩對夫妻吵架,田旺發是嫌棄家裡事多沒麵子,田愛民是不滿意劉金玉的欺騙以及前些天的頤指氣使,追究劉金玉陷害田寧這件事的幾乎沒有,田寧也不打算再費力追究,田家又不是個小朝廷有私法,縱然劉金玉給她道歉又能怎樣?
田寧已經不在乎了,但這不妨礙她冷嘲熱諷,她不是軟柿子。
劉金玉手一抖,到底是誰心眼厲害?
原本沉浸在冷戰氛圍已經忘了這件事的田家人又想起來了,確實,昨天劉金玉是想害田寧的。
田旺發還記得田寧昨天發火是為了不讓他繼續辦錯事,縱然說話難聽得罪了人,也是個好孩子,因此嚴肅的說:“寧兒說的對,沒懷孕直接說家裡也不會把你咋著,你要是老想著陷害你妹妹,我絕對饒不了你。”
田愛民耷拉著腦袋:“爸,你放心,她要是再敢害寧兒,我都不會放過她。”
劉金玉隻能咬著腮幫子低頭,就算是有怨氣也不敢表現出來。
這一天又開始了,似乎和往日沒什麼差彆,年節親戚都走的差不多,大隊裡開始敲鑼喊喇叭吆喝著讓上工,田家人要上工掙工分,除了田寧和田兵兵,其餘人都得去。
姑侄倆呆在家就意味著田寧要帶小孩,還不如去外麵呼吸新鮮空氣,畢竟冬天裡沒什麼農活。
“大嫂,要不你在家裡帶兵兵吧?”
梁小雙楞了一下笑笑說:“沒事兒,你又不會乾活。”
誰掙工分誰在家裡吃飯就有底氣,梁小雙也知道冬天活不重,再說,婆婆要讓田寧在家養著,免得說親事不好看。
大兒媳婦直接退掉,李鳳英心裡滿意:“聽你嫂子的吧。”
家裡有了個男孫,就算梁小雙肚裡懷著一個也沒頭一個金貴了,再有田寧上次說,老太婆看到家裡有兩個男孫,跑了劉金玉那個,那另一個九成九是梁小雙懷的這個,都能生下來,下地乾活肯定沒事的。
劉金玉倒是想留在家裡,她昨天還嚎著要流產了,今天去上工,雖說彆人都知道是怎麼回事,可她還是想在家多休息幾天,免得出門被人嘲笑。
“媽,要不……”
李鳳英都沒聽她說完,“不去上工拿啥吃飯,喝西北風?”
劉金玉頓時無話可說,氣呼呼的看了看田寧,剛好對上她嘲諷的目光。
田寧是在幸災樂禍,劉金玉的臉皮不如王黑妞,假懷孕流產碰瓷小姑子的罪名,劉金玉估計要一輩子背著了,這在熱衷於東家長西家短的農村絕對是新鮮事兒,足以讓人們茶餘飯後津津樂道。
也算是劉金玉自食惡果,田寧心情更舒暢了。
一家子上工去了,家裡頓時冷清很多,田寧帶著田兵兵在地上劃拉寫字。
單獨麵對田寧,田兵兵就乖巧多了,讓乾什麼乾什麼,學會數數還會寫一二三,得到誇獎之後笑的很得意。
“小嫲嫲,吃糖!”
昨天買過一次糖,小家夥記心裡了,田寧隻能抱歉:“兵兵,我得節約每一分每一毛。”
田兵兵有點不樂意。
賀東升隻聽到後麵幾個字,站在門外咳嗽一聲,看田寧蹲在地上抬頭看他,笑了笑。
“有事?”
“我姥爺家的耙子壞了,你家的在不在?”
田寧哦了一聲起身去給他拿,留下賀東升和田兵兵大眼瞪小眼,田兵兵也不怯生,大聲問:“你是誰呀?”
賀東升捏捏他鼻子,在田兵兵快哭的時候才鬆手,手心攤平放在他麵前。--
田兵兵驚訝的喊:“糖!”
“給你吃吧。”
田兵兵沒動,等著田寧出來讓她決斷,田寧點了頭他才拿起來。
賀東升接過耙子,嘴角依舊掛著笑容:“跟你說件事,昨天來的那個人我見過,他有羊癲瘋,還有彆的病,我不確定是啥病,但是很嚴重。”
田寧一怔,也不是特彆意外,由衷道:“謝謝你。”
就差直說你真是個好人了。
“還有昨天的事,也謝謝你和孫爺爺。”
昨天如果沒有孫老頭及時趕過來說句公道話,以田得勝在村裡的地位,估計也不好善了,不過她原本打算就是坑田旺發一把,養不教父之過。
賀東升悄悄看她神情,狀似隨意的問:“你不懷疑我跟你說假話?”
“不懷疑啊,我就沒打算和曹振華有什麼關係。”
賀東升一想也是,隨意的點點頭,扛上耙子瀟灑的走了,他還真怕田寧問他是怎麼知道的。
他去曹莊收糧食的時候,有一位賣家是魏紅霞,交接的時候剛好看到曹振華發病,整個人差點抽死過去,魏紅霞一個勁兒掐人中,他給曹振華嘴裡塞了根小木板,教了些發病時的辦法,魏紅霞大約看出他有門路,托他買了好些藥,他看過張敏的醫書,那些藥都不是一個正常男人會喝的。
賀東升走到一半,腳步微頓,他是不是管得多了
可是,他隻是說了自己知道的,算不上多管閒事。
田寧心裡給賀東升發了第二張好人卡,開始思考,如果曹振華病情嚴重,應該著急騙個媳婦回家,把人鎖死才對,那為什麼曹振華會突然和巧真退婚,轉而來找她相親,難不成她是什麼靈丹妙藥?可惜,不能去曹莊一趟。
田寧再次看了看賀東升離開的方向,下一秒又放棄了這個想法,還是彆牽扯進來太多人吧。
……
“姥爺,你要的耙子。”
賀東升臉上掛著輕鬆的笑容,跟小兵似的交任務。
孫老頭仔細打量一番,興致勃勃的問:“東升,你過了二十了,還是不打算找個對象?”
“姥爺,我還是個孩子。”
“嘖,你先看看你多高?”
賀東升挑眉,輕輕鬆鬆幫著老爺子將一袋麥子扛出來晾在油布上,再麻利的攤開晾曬,期間孫老頭的嘮叨就沒停過。
“你爹那個人忙,不給你操心,那你自己不能操心,再過幾年跟你一般大的姑娘都當媽了,就剩你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我看你怎麼找媳婦?”
賀東升眼前驟然浮現一個人影,後又自然道:“您不是說男子漢大丈夫何患無妻麼?”
孫老頭翻個白眼:“那是騙彆人的,你可是我親外孫,我得早點把你的事給辦了。”
孫老頭生了兩兒一女,小兒子早年夭折,大兒子孫繼偉也夭折一個孩子,年近四十才生下孫小剛,加上閨女生下孩子就去世了,隻留下一兒一女,沒心沒肺的女婿又娶了個媳婦,雖說沒怎麼虐待這倆孩子,可也不算多操心,尤其是對外孫,年齡到了都不說相媒結婚,還不是怕花錢?
某種意義上,孫老頭既拿賀東升當小兒子看待,又大孫子一樣的寶貝,他的婚事,他們不操心還有誰來操心?
“姥爺,你還是教教小剛吧,他上學期期末考試考多少你忘了?”
在外麵玩彈珠的孫小剛打了個噴嚏,啥也沒有感覺到。
孫老頭哭笑不得:“咱說的是你,你扯小剛乾啥?”
賀東升乾完活跟沒骨頭似的躺到孫老頭的躺椅上,孫老頭指指地上的耙子,好笑的問:“你不給人家送回去?”
“不著急,我怕你待會兒還要用。”
“嘿,你可真是。”
孫老頭歎口氣,又轉換了話題:“那你以後就這麼東奔西竄的,也不種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