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還是下的很大, 自宮門口至洛陽街道上卻滿是宿衛軍的身影, 而現在的汝南王府,更是被重兵團團包圍,不得入內也不得外出。看門的奴仆嚇得縮在門後瑟瑟發抖, 隻有宋妍站在汝南王府大門的屋簷下,許是希冀著汝南王大喜而歸的心情太充沛,居然還沒有意識到此刻不同尋常的肅殺之氣。
被擋在門口的婢女進不去,門裡的宋妍亦是出不來,宋妍氣急敗壞的跺跺腳, 將躲在門後的奴仆一把抓出來,厲聲命他們將這些兵士弄來。
宿衛軍中皆是五大三粗的漢子, 甚至還有不少胡人,堵在門口的幾個宿衛軍生的人高馬大,一群下人們一看就雙腿發軟, 更不說他們手中還有兵刃。
“一群廢物!”宋妍氣極反手對著身邊的婢女狠狠抽了一巴掌, 然後不管不顧直接往外走, 她就不信這群兵痞敢對她動手。
尖銳的鐵器摩擦聲,就連雨中不遠處的宋煜都能聽見,冰冷的刀刃直接擋在宋妍的眼前,硬生生將宋妍的腳步逼了回去。
宋妍震驚,怒不可數, 他們居然真的敢對她動手!
那用刀擋了宋妍去路的士兵額頭上滿是青筋, 若宋妍罵的再難聽一點, 下一刻也許腦袋真的要搬家, 宋煜又瞧了好一陣子,這才一手撥開車簾,從牛車上慢悠悠走了下來。
她一身華貴無比的紅衣,在雨中極其顯眼,宋妍看她盛裝下容貌驚人心中嫉恨,餘光瞥見適才十分欺人的這些兵痞突然又一喜。
這些兵痞不許任何人進出,宋妍正想看這些宿衛軍會如何為難宋煜,瞧瞧宋煜的狼狽模樣,卻見一眾宿衛軍恭恭敬敬的與宋煜見了禮,“見過郡主。”
宋煜淡淡嗯了一聲,宋妍卻是氣的瞪圓了眼睛。
“狗眼看人低的東西”,宋妍被差彆對待又是丟臉又是憤怒,不敢直接罵宋煜,也不敢與宿衛軍動粗,隻能惡狠狠道,“等我父王回來...”
“你父王怕是回不來了。”
宋妍一愣,她震驚的轉過頭,像是沒反應過來這句的意思,更不明白這句話怎麼能出自宋煜之口。什麼叫回不來了,什麼又叫她的父王,她的父王難道不是宋煜的父王?
“你說什麼?”
她又問了一遍。
宋煜倒是不嫌煩,很耐心的又重複了一遍,“我說,你的父王,怕是回不來了。”
“你到底什麼意思?你說什麼瘋話?”宋妍覺得宋煜瘋了。
宋煜不想再回答她第三遍了,她注視著宋妍,如此愚蠢如此不會審時度勢,宋煜有些想不明白,為何上一世會被這樣的宋妍欺負到那般地步?
“上一次宿衛軍出動還是三年前,宿衛軍包圍謝府同樣不許任何人進出,謝府上下數百人死於宿衛軍刀下,阿妍你可是親眼見過當年的場景,如今難道還不明白現在的處境,不明白我在說什麼?”
三年前,現在...宋妍心跳一滯,遲來的恐慌這才悄無聲息的侵占了內心,可是又倔強的不相信宋煜的話。她其實了解她的父王的,她的父王膽小謹慎所以不會做什麼出格的事情,而且陛下已經命父王掌朝...
怎麼會呢?
可是再看見這些麵無表情的宿衛軍,宋妍又沒底兒的怕了起來,她終於不複剛才的硬氣。雖然還沒有明白到底發生了何事,可這些宿衛軍對她與對宋煜的態度完全不同,宋妍再看向宋煜的眼眸頃刻間弱了下去,就連聲音也弱了幾分,
“阿姊”,宋妍喚了宋煜一聲,“父王...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清脆的馬蹄聲在已經漸小的雨中聽起來格外清晰,宋煜回頭看去,黃門侍郎騎快馬奔馳而來,身影越來越近最後在汝南王府門口停住,迅速的翻身下馬拿出一份詔書。
所有人跪地。
“朕躬承天命,嗣守先業,不敢失墜,將裕後昆。所以擇元良,策奇器,為國之本。豈不謂然?慈汝南王昌,地惟長嫡,位居明兩,然惑亂君親,潛通宮禁,引進朋黨,及與桓氏餘構彼凶人,陷皇太子鄴於喪,謀陷兄侄,同惡相濟,亦既彰露,鹹引其咎。孽由己作,義在滅親。並降為庶人。”
汝南王,勾結朝臣,陷害太子,禍亂君親,被貶為庶人,如今被關押在廷尉詔獄中。
亡人臣禮,大不敬,不道,下廷尉獄,隻要送往此處,絕無再還生的希望,宋妍適才挺直的脊背像被一錘豁然砸斷,整個人傴僂了下去。
可詔書還未完,除汝南王外,汝南王府餘人,妻妾兒女皆送往若盧詔獄,此處為關押主戚婦女等,生死不定,可也是個聞之色變的地方。
一直忍受著宋妍謾罵的宿衛軍們,詔書剛剛讀完,便將宋妍架了起來,宋妍像是這才反應過來,開始拚命的掙紮起來。
可剛剛宿衛軍還防備傷著她,現在還哪裡管她,五大三粗的大男人,一條胳膊就能將宋妍製得服服帖帖。
宋妍尖叫一聲大聲呼疼,可根本沒有人理她,一眾宿衛軍衝進了汝南王府,一時間府中滿是女人的尖叫聲,如此淒慘之景,宋煜卻是毫不在意一般,沒有絲毫動容。
宋妍奮力掙紮卻將發間的金簪甩落,一時間狼狽不堪,可餘光卻看見宋煜依舊站的端正,華貴無比的端莊模樣,讓宋妍恨得雙眼發疼。
一時間天上地下,宋妍根本來不及反應,為什麼會突然如此,為什麼會落到這個地步,她全都不在乎,隻想不通一點,突然大聲嘶吼質問,“汝南王府上下全數送往若盧詔獄,為何你們不動她!”
還不等宋煜回答,剛剛傳完旨的黃門侍郎大喝一聲“大膽”,然後命宿衛軍快些將宋妍押下去彆再胡言亂語,然後急忙湊到宋煜麵前躬身一笑,“陛下剛剛醒了,宣郡主進宮一趟。”
宋煜點點頭,轉身又往牛車上走去,宋妍雙眼血紅的死死瞪著宋煜,發瘋的大喊大叫,架著她的宿衛軍極不耐煩的捂了她的嘴,所有的謾罵與不滿一時間消失的乾乾淨淨。
黃門侍郎親自扶著宋煜上了牛車,宋煜踏上車子的時候頓了頓,回頭道,“君奉命行事,此話我本不該說,可家母身子不好,”
能做到黃門侍郎的位置自是人精,哪兒還不明白宋煜的意思,當即滿麵笑意的道幾聲郡主放心。
車簾再次放了下來,宋煜聽見黃門侍郎在小聲的吩咐將汝南王妃好生請出來,宋煜靠在車壁上,緩緩的閉上了眼睛。
而此刻的元府,胡戈悄無聲息的回來,麵色凝重的出現在了元徹的身邊,在元徹耳邊急聲說罷後這才退後道,“汝南王桓餘等人今日進宮,至今未歸,如今宿衛軍嚴守京城,桓,何,賀,太原王氏,還有汝南王府更是重兵把守,桓餘怕是凶多吉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