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話要說: 太原王那段大改了,大家可以重新看一下,之前確實太憋屈了。
元徹第一次見這位新帝, 卻是覺得有幾分麵熟。
突然想起府中氣呼呼鼓著臉的宋澈,頓時便明了了。
新帝是前太子的親弟弟,是宋澈的親叔叔, 有幾分相似實屬正常, 尤其是這雙眸子, 都是漆黑如墨含著幾分孩童的純真。
宋煜亦是這樣一般無二的眼睛。
好看的人總是讓人喜歡, 好看到元徹這個地步,大抵沒誰會不喜歡。
宋祗還在目不轉睛的一直盯著元徹看, 小九急的想提醒陛下,可到底不敢張口最後弱弱的咳嗽了一聲,宋祗這才回過神來。
待對上元徹的笑臉, 宋祗才羞愧的發現自己居然這樣直勾勾盯著對方, 實在是太過唐突無禮了。
年輕的皇帝急忙請元徹坐,然後命人備茶,壓著嗓子小聲交代要用剛剛送來的新茶。
外人說起這位皇帝時隱晦的說他“不慧”, 如今元徹看他手忙腳亂卻格外真誠的模樣,又想起了宋煜說起他時恬靜的笑容。
“他就像一個孩子”,宋煜說,“開心了笑, 難過了哭, 喜怒哀樂全部顯在臉上, 有人也許會覺得他傻,可我覺得這是最難得的真誠。”
因為曾經最在意的人不曾給過她真誠,所以她才覺得宋祗的單純彌足可貴。
分明尊為帝王, 卻殷勤的讓人有些心頭發酸,元徹本不就怎麼重的防備卸了下來。
他信了宋煜的話。
宋祗將元徹叫來是想看看宋煜口中的第一公子,現在看見了,著實很滿意,接下來便一步到位,開始“旁敲側擊”的打聽元徹是否娶親,是否家中有妾室,以及元徹對我們皇家第一美女的長公主可有什麼看法。
可惜的是,宋祗的“旁敲側擊”實在太過明顯,而元徹這種連宋澈都能下手欺負的厚臉皮,半點也沒有讓著宋祗。
分明一開始是宋祗在打聽元徹,不一會兒後兩人便顛倒了過去,變成了元徹發問宋祗乖乖回答。
這位元世子實在是奸猾!分明知道陛下想不到太深又不會撒謊,還逮著陛下一個勁兒的問!
小九站在一邊看得發急,卻礙於身份太過卑賤不敢開口,隻能眼睜睜看陛下沒一會兒就把公主賣的乾乾淨淨。
宋祗陛下道,
朕本來是想替公主選駙馬,讓人收集了洛陽上下上百個世家子弟的畫像,還給宋煜挑了家世最好長得最好的三個。
結果宋煜說這些都不行。
要說長得最好的,還是要屬這洛陽第一公子,元徹元世子!
元徹看宋祗搖頭晃腦一副說書人的模樣,忍俊不禁,“多謝陛下公主讚繆。”
宋祗大方的擺擺手,不讚繆,長成元世子這樣,當得起。
元徹長得二十多年,第一次遇到這麼直白的誇獎,饒是他厚臉皮也抵不住宋祗此刻亮晶晶的真誠眸光,有些赫然的錯開了視線,卻正好看見不遠處一麵黃肌瘦的小婢女狠狠瞪了他一眼,許是沒想到他會看見,那小婢女愣了一愣嚇得又忙低下了頭。
元徹一愣,繼而更覺得有趣了。
不過半個時辰,元徹不但知道了自己被叫來的緣由,還附加了解到了如今大權在握的謝太尉想求娶宋煜,卻被宋煜果斷拒絕了。
元徹隨口道了句這是為何,宋祗想了好一陣子,想起那日宋煜說什麼不想嫁過去還有彆的女人...
謝太尉沒有娶親啊,那彆的女人是什麼意思,是已經納妾了嗎?
宋祗思忖片刻,覺得還是不要亂猜就照著宋煜的話說比較好,道,“因為謝太尉已經有彆的女人了。”
一瞬間小九的頭垂的越低了。
元徹微微一愣後又瞬間恢複了正常,若有所思的點點頭,“既是如此,那公主確實是嫁不得。”
宋祗還煞有其事的點點頭。
而辭了的宋煜,半點不知道宋祗在給她相相公,她由鳳樵等三位親兵陪同,親自前往金穀園赴宴。
金穀園山形水勢,乃如今洛陽巨富石家所有,周圍幾十裡內,樓榭亭閣,金穀水縈繞穿流其間。鳥鳴幽村,魚躍荷塘,園中儘是珍珠、瑪瑙、琥珀等貴重物品,將屋宇裝飾的金碧輝煌,宛如宮殿。
當初先帝奢靡無度,也不曾將皇宮裝砌成這般。
園中儘是身量一模一樣的美女,宋煜在一片齊聲聲“見過長公主”聲中進了正殿,殿中男人的大笑與女人的嬌笑刺入耳朵,宋煜已是能想到裡邊是何等光景。
一時間宋煜與鳳樵等人的臉色陡有些不好看。
太原王明知她是還未出閣的女子,卻毫不避諱的命姬妾在身邊侍奉,分明是不將她看在眼裡,亦或者有意為之,宋煜深吸了一口氣擠出一個笑容走了進去。
內侍高喊一聲長公主到,正殿中的嬌笑聲這才一停,眾人齊齊往門口看去。
此處書十人,除去三兩人與宋煜有過幾麵之緣,其餘皆是太原王自太原帶回來的愛將,此刻懷中抱著美人喝著酒,待看見宋煜時皆是愣在了原地。
宋煜隻覺得有些目光熾熱的讓她渾身發毛,一瞬間渾身全是雞皮疙瘩。
太原王如今已經將近六十高齡,此刻喝的麵紅耳赤,許是看宋煜盛裝前來覺得十分滿意,哈哈大笑一聲後,命宋煜坐在她左手的下側。
待坐定後,滿堂的寂靜才慢慢被打破,那適才還抱著美人的幾個武將已經半點看不上身邊伺候的美人,眼睛忍不住的往宋煜身上瞟。
鳳樵站在宋煜身後,麵色鐵青。
宋煜聽說過貴族們之間最荒唐的酒宴,喝的大醉又吃了寒食散,會將自己脫得赤條條,命婢妾們前來伺候,甚至“對弄婢妾”,荒淫無道肉.欲樅樅,今日不曾有這般,可宋煜卻是第一次感受到了這種讓人極其惡心的氣氛。
宋煜本以為就是一場正經的政治談話,無論如何也想不到本該如此嚴肅的話題,會被太原王用玩笑一般的語氣說出來,就像玩鬨一般的隨口道,“明玉,你我同宗,無論如何可不能向著外人。”
宋煜沒有幫著謝弈的想法,太原王開了口,宋煜道,“三叔公且放心。”
隻此兩句,正事便完全終了,剩下全是荒糜的胡鬨。
既無正事,宋煜不願再留,當要離開。
太原王將宋煜的不配合看在眼裡。
宋煜也許不知,可在座的諸多將領都知道,太原王與汝南王之間曾經有過極大的過節,如今汝南王死了,可宋煜是汝南王的親女兒,他自是會將當初的舊賬轉移至宋煜的身上。
今日如此設宴,本就是故意欺辱,若宋煜敬重他是長輩願意伏低,他自是既往不咎,可若宋煜不知好歹敢憑著她那點兵力與他耍橫,他便新賬舊賬一起算。
宋煜顯然是後者,自從來此後便臉色難看,現在更是不給他麵子的離席,太原王被烈酒灌透了的腦子頓時一熱,冷不丁的開口,“怎不給公主斟酒?”
宋煜身邊跪伏的婢女一驚,嚇得花容失色,急忙幫宋煜斟了酒。
這不是宋煜常喝的文君酒,酒味撲鼻而來一聞就知道有多烈,宋煜甚至不敢保證裡邊是不是加有寒食散,自進來後宋煜一口也沒喝,此刻自是拒絕。
太原王更怒,一巴掌拍在桌上,眾人皆是一驚,宋煜亦是莫名抬頭。
太原王一雙眼睛緊緊的盯著她,宋煜被他看得渾身難受,卻見太原王目光又緩緩移至宋煜旁邊的婢女身上,道,“既是酒宴怎有不喝酒的道理,若是來客不喝,定是伺候的不周到,既是伺候不周,那留著也無用不如就地殺了。”
一瞬間在場所有伺候的婢女們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宋煜驀的一僵。
“還不給客人敬酒?”
婢女顫顫巍巍的執起酒杯,一張嬌俏的臉蛋已是慘白,渾身戰栗眼淚直落,懇求她道,“請公主飲下此杯。”
眼前是清冽的酒水,可宋煜卻覺得怒火中燒。
這就是有些所謂風流名士背後的殘忍與血腥,他們從來不把他人的性命看在眼中,殺死一個婢女對他們而言就像殺了一隻貓一條狗。也是,就是這些他所謂的叔公,叔叔們,幾年時間葬送了百萬人的性命,隻為了所謂的權貴,草菅人命胡作非為。
又怎麼會在一個婢女的性命。
可太原王此刻的舉動,在宋煜看來,實在是愚蠢至極。
她本以為太原王因忌憚謝弈請她赴宴,所以自會寬和以待二人好合作,可現在看來,與其說太原王想與她合作,不如說是給宋煜一個下馬威。
不過一個半大的女郎,還不值得他拉下臉來說好話,讓她怕了,不敢與他作對乖乖聽話才是目的。
宋煜突然覺得,她對這位太原王實在太過高看,他實在差了謝弈太遠。
今日赴宴,礙於太原王長輩的麵子,所以她來了,她不想與謝弈合作亦不曾動過念頭和太原王合作,既無所求,便無所懼。
宋煜知道謝弈的本事,所以才會格外提防他,可在太原王眼中,謝弈雖位列三公之一手握宿衛軍大權,可卻是個毫無根基的毛頭小子,哪裡比的上他在朝中的威望與勢力,更何況他身後有量萬戶邑的大國,更有萬千精兵。
太原王根本不曾將謝弈放在眼裡,更何況宋煜一介女流。
太原王入京後大封百官,培養自己的勢力,自以為權勢滔天不日便可將這天下攬入手中,可謝弈扳倒他,卻用了不過短短兩個月的時間。
太原王在爛醉時被亂刀砍死在了他的府邸,先前所做的一切全數替謝弈做了嫁衣。
死的著實窩囊。
所以現在,他大抵還有兩月可活,早就知道他的結局,現在再看他如此猖狂,宋煜覺得有些可笑。
眼前的婢女已經哭的軟了下去,宋煜接過了手中的酒盞,太原王麵上舒展開來,心道宋煜還算知道好歹,卻見宋煜輕輕晃了晃杯中的酒,抬起頭道,“明玉抱誠來與三叔公相談,三叔公卻如此咄咄逼人,明玉不得不重新考慮與之前說過的話。”
太原王的笑僵在臉上,神色冷了下來,“此話何意。”
“三叔公今日如此設宴欺辱在先,明玉年紀雖小,卻是先帝臨終前親封的長公主,三叔公不顧我的臉麵無妨,可切莫讓先帝麵上無光。”
太原王的臉色更加難看,“你想反悔?”
“明玉本不想反悔,是三叔公非如此相逼,不得不反”,宋煜晃了晃手中的酒,一飲而儘,“這酒我喝了,想必三叔公一言九鼎,定不會再為難一個小小的婢女,明玉還有要事,便不配三叔公先行告退。”
除去太原王,沒人敢攔她,宋煜暢通無阻的離開,剛剛踏出大殿時聽見矮桌掀翻的巨響。
太原王酒醒的徹底,下麵幾人皆是不敢多言,婢女們嚇得跪了一地渾身發顫。太原王一看見那婢女更是怒不可數,可當著這麼多人的麵答應了宋煜,最後大喝一聲滾,那婢女頭也不敢抬的退了出去。
宋煜快步走出了金穀園。
烈酒刺激下她暈的難受,嗓子更是火辣辣的疼,令人窒息的糜爛味道還縈繞在鼻尖,宋煜難以忍受的乾嘔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