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儘管帶著衛生帽和口罩、穿著XXXXL號的無塵服, 依舊能看出圓頭圓腦,再加上他剛才說的內容,此人身份路楠不假思索地就可以知道——孟饅頭嘛!
咳咳, 對不起,這個綽號實在是太深入人心。
路楠還真不知道孟饅頭的大名是什麼。
好在,孟國德及時做了介紹:“路總, 這是我那個不爭氣的兒子——孟堂。這位是路楠路總, 也是我們餘安人,和你是校友呢。她對那條霓虹的生產線感興趣, 我順便帶她轉轉還在開工的廠區。”
孟饅頭,哦不,孟堂這才將注意力轉到麵前這位帶著口罩也難掩姝色的年輕女士身上, 不過很快就因他父親的話而皺眉:“爸, 你不是答應我讓我再試試的麼?怎麼現在就帶人來看生產線了?”
說著, 孟堂衝著路楠, 頗為正式地點點頭說了聲抱歉:“路總, 我現在是汽水廠的銷售經理。其實我和我父親之間關於汽水廠未來發展還有一些分歧, 真是不好意思,今天恐怕讓你白跑一趟了。”
路楠聞言, 隻是看了孟國德一眼:今天做主的人到底是誰呢?
掮客老李也猶豫著開口:“孟董,這?”什麼情況啊。
孟董瞪了兒子一眼:“來來來,我們出去說。”
孟堂臨走前去三款玻璃瓶汽水那邊抄了一下碼表,又問了站在生產線最後方的成品統計員今天產能可以做到多少,這才不緊不慢地跟在路楠他們身後出了生產車間。
出了車間之後, 大家都摘掉了口罩,孟堂宛如發麵饅頭的蘋果肌和腮幫子就不負孟饅頭之名了。
路楠低頭,抿了抿嘴才忍住角度過大的微笑。
“孟堂, 我已經給你大半年的時間了,這期間你折騰了新品、又去省內省外跑市場,可咱們這個汽水廠還是毫無起色,夠了,是時候放手了。”孟國德皺眉,說著,又衝路楠道歉,“不好意思啊路總,我這個兒子,有點死腦筋。你說,像我這樣的老年人都已經認清形勢了,他還冥頑不靈,想要挽救廠子,唉……”
“不妨事,年輕人不服輸不是壞事。”路楠寬容地說,“孟董,咱們先說正事。那條霓虹的生產線不便宜吧?”
孟國德點頭:“那條生產線集配比、灌裝、真空、灌氣為一體,大前年進口進來一共花了三百五十多萬,不僅功能多,而且出成品的速度也特彆快。”隻可惜,太高級了,現在廠子裡還在走量的老式玻璃瓶汽水根本用不上這樣的機器
“那機器保養得很好,如果你感興趣,之後咱們可以做開機測試,價格好說。”孟國德其實之前是想把整個廠子打包賣掉的,不過出售信息掛出去幾個月,來詢價的人壓價都極狠,或者直接問能不能隻要其中一棟廠房。
他也曉得了,現在能一筆頭拿出一個多億的人真沒幾個,就算有,這個錢人家拿去做什麼投資不好?要買使用年限隻有五十年如今剩下二十年不到的工業工地、老舊廠房、還有一堆如果不是乾碳酸飲料這一行就等同於廢銅爛鐵的生產線呢?
而現在,孟國德能夠開口說這句話,無非也因為兩點。
第一,把機器賣給有需要的人,好歹比賣廢鐵值錢,沒白瞎了進口的機器;
第二,這台機器哪怕打六折賣了,也能到手兩百萬,現如今廠裡工人也就五百多號人,這筆錢還能發倆月工資,也就是說,兒子要是還不認命,工人不至於乾到年底拿不到現金。
孟堂舍不得汽水廠關門,難道他這個當老子的就舍得了?
加上在國營廠子上班的時間,這是他孟國德乾了三十年的廠子!
他對汽水廠的感情,隻比兒子深、不比兒子淺!
要不然他也不會抱著死馬當活馬醫的想法讓兒子去折騰的。
隻是他老了,關於碳酸飲料行業,拚實力比不過外資企業、出新品又屢屢遇冷,終於還是不得不‘及時止損’。
孟國德想過了,兒子的性格有些執拗、有些過分理想主義,與其讓他接手汽水廠然後‘泥足深陷’,還不如讓汽水廠終結在自己手裡呢。不管是打包賣還是拆分賣,反正廠子資產抵債務是綽綽有餘的,到時候給工人結清工資、給原材料供應商結清貨款之後,他老孟對得起天地良心了,再去買些商鋪,收收租養老吧。
鑒於此,又因為路楠很合他眼緣——尤其路楠說想要做碳酸飲料,孟國德心裡頭是讚歎一聲的,所以他直接給出了六折的價格。
路楠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沒立刻答應:“我明白了,謝謝孟董,我需要再考慮一下,兩天後,我給您回複。”
心中對路楠有些許猜測,想著兩百萬對年輕人來說大概也不是小錢,孟國德點頭:“應該的。”
老李悄悄地鬆了一口氣,他還以為自己這單要被孟董兒子攪黃了呢,幸好,幸好。
在場唯一不滿的人大概就是被蓋章‘年輕人’的孟堂了吧——他發現自己居然直接被無視了。
路楠同孟氏父子道了個彆,依舊乘坐老李的車離開。
等到沒有外人之後,孟堂才發現剛才那個姓路的和自己頷首道彆,自己居然不自覺地回應了:啊,好氣,我怎麼就跟著人家節奏走了呢?我還和她說‘再見’?哎呦瞧我這張嘴啊!
“來我辦公室。”
孟堂還沒來得及拍自己臉頰一巴掌,就被他老爸點了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