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楠的母親大概是比路楠本人還要關注她工作情況的人了。
路母有極強的控製欲,每天晚飯時間變著法問東問西。
這是路楠決意回家就預料到的情況,但她卻高估了自己的耐受力。注1
母親頻繁的詢問不僅讓她疲於回答——因為,不管回答什麼,都不能令對方滿意。
回答公司忙,路母會說:“忙來忙去,也沒見你爸把欠著的生活費打過來,他是不是把錢挪到其他地方用了?”
能挪到哪兒去?還不是和銀行做好協議,分期償還擔保借款?
回答公司這幾天不忙,路母則會說:“哼,我就知道,現在生意不好做了吧?你爸就是心黑,什麼都想參一股,本來安安穩穩辦廠子多好?”
還有更令路楠難以回答的問題。
她母親會打聽路父現在的感情狀況:“之前聽人說……&*¥%……%所以你爸現在和幾個女的混在一起?那個姓文的姐姐還在你爸公司上班,現在囂張的很吧?”
路楠深深地歎了一口氣。
不喜歡撒謊的她隻能勉強笑笑,嗯或者唔一聲。
好在她母親有時候也不需要太準確的答案,女兒給了反應之後,她自己會展開聯想繼續抨擊前夫。抨擊到最後,不忘叮囑女兒:“你既然進了公司,就要好好乾,不要讓你爸把你看扁了!”
如此這般,路楠每天開口回答之前就能猜到自己說的話會引發母親的什麼反應。
也令她升起了幾分逆反心理:明明問了會生氣,偏偏總是來打聽。這些事情現在和你又有什麼關係呢?我已經在爸公司待著了,隻要公司緩過來,我一定會催促爸給你打錢的!還有,什麼叫做把我看扁了?難道我的個人能力就這麼令你不放心嗎?那你先前又何必催促我回來上班?
但是路楠不敢把這話說出口。
因為用腳趾頭猜都知道,隻要她敢說,她就是沒良心的不孝女。隻要她敢說,家裡就會迎來一場天翻地覆的暴風雨。
察覺到自己情緒不太對的路楠及時閉嘴,猛扒了幾口飯,然後裝模作樣地拿起手機:“邱萱喊我陪她逛街……”
就這,路母也能延伸挑刺:“你高中同桌是吧?現在人家都找男朋友了吧?你自己也上上心,既然都回來了,平時和你初中高中同學多聯係聯係,都是知根知底的本地人,也蠻好的……我啊,也不希望你找什麼家庭條件多好多好的,畢竟人家門檻太高也要嫌棄我們家的狀況的。找個經濟條件和我們差不多,老實、上進的人就行了。”
“媽,我先出門了。”
實際上,是路楠主動喊了邱萱,找了個酒吧,坐著喝酒。
何以解憂,唯有杜康。
一醉解千愁。
古人說的對。
經源川淬煉,路楠的酒量不是邱萱可比的,邱萱出來陪她喝了幾次,就有些猶豫地說:“我下次可不可以帶老雷(邱萱男友,也是路楠高中同學)一起啊?他酒量好,陪你喝比較過癮。我嘛,負責給你倆當司機。”
路楠意識到自己喊邱萱出來喝酒其實給她造成了一定的負擔,遂點頭笑笑:“好啊,下次試試老雷的酒量。”
而事實上,路楠之後再也沒主動約邱萱出來喝酒。
……
第一個月過去,路楠收到銀行動賬信息提醒:工資四千二百元。
因為某些眾所周知的原因,補貼和提成不與工資一起打款,不過隔了幾分鐘也到賬了。
路楠連點開短信看明細的心都沒有,她把手機反扣在桌麵:真是……好久沒有拿過這麼低的工資了。
她平靜到幾乎冷淡的表情與同辦公區其他業務形成鮮明對比。
不一會兒,小範提著一大袋奶茶,一一派發。
據說這是部門傳統,小範是上個月銷冠,由他請大家喝下午茶。
分到路楠手裡的時候,小範輕輕說了一句:“加油,有什麼不明白的都可以問我。”
路楠微微一怔,而後客套笑笑:“好的,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