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下的大學士府一片安靜口前些日子便已經備好的小姐閨〖房〗中,各色陳設華貴異常,妝匣裡擺滿了陳錦記的脂粉。
桑桑以前最喜歡陳錦記家的脂粉,但她今天看都沒有看一眼,也沒有理會那些丫環神情複雜的請安,隻是默默看著銅鏡。
銅鏡琢磨的非常光滑,旁邊鐫著繁複的花草枝,一看便知道是很名貴的物事。
桑桑沒有看銅鏡她隻是看著銅境裡的那張臉。
那是一張微黑的小臉,眉眼平淡無奇,頭發因為營養不良而明顯有些微黃偏軟那雙曾經明亮的柳葉眼也變得有些黯淡,無論從哪個角度看,這張小臉都談不上漂亮,甚至連清秀都不算。
“你長的真的很難看。”
桑桑看著鏡中的自己說道。
從昨天夜裡聽到寧缺那句話,到清晨離開老筆齋,再到下午與寧缺重新相見,她一直都沒有哭,甚至沒有流露出任何悲傷的神情因為那是她一直在提醒自己不要哭,無論如何都不要哭。
那些弱質纖纖的大小姐扶著花兒可以流淚,因為她們好看,而你雖然也很弱但生的這般難看,又哪裡有資格哭呢?
桑桑很少照鏡子,因為除了除了白之外她不怎麼關心自己的容顏,也因為寧缺身為一個男人根本不知道怎麼打扮小姑娘。
在岷山的時候,小女童偶爾會對著溪裡的一窪靜水,看看自己的臉在渭城的時候,小女孩會對著木盆裡的洗臉水梳頭,來了長安城寧缺給她買了妝粉匣子,她終於有了一麵鏡子。
隻是匣子裡那麵鏡子太小,很難清楚地照出整張臉。
所以桑桑覺得此時銅鏡上那張小黑臉有些陌生。
她覺得鏡子裡的那個人有些陌生。
她忽然有些討厭銅鏡裡的那個人。
桑桑搖了搖頭說道:“你真是一個很討人厭的小孩兒。”
銅鏡裡的桑桑低頭說道:“為什麼這麼說?”
“因為你讓他擔心了。”
“我是想給他結婚騰地方。”
“但你明明知道他不會把你扔下不管所以你這就是逼著他做選擇,他對你已經夠好了,你怎麼能這麼殘忍?”
“可他說過要過一輩子的。既然說好要一起過一輩子,多一個人也能——起嗎?多一個人還能過一輩子嗎?”
“你為什麼非要和人搶呢?”
銅鏡裡的桑桑難過回答道:“可是那本來就是我的呀。”
銅鏡外的桑桑沉默說道:“可是他會很難過。”
“我從來沒有搶過東西,但這次不一樣,就算他會難過,就算我變成討人厭的小孩子,就算我變得更醜,我還是要搶。”
銅鏡內外,桑桑抹掉臉上的淚水,滿是小孩子氣倔強說道。
晨光熹微,雁鳴山下的湖麵映出淡淡光澤。
寧缺站在湖畔扶著腰,疲憊地喘息著,時不時地喃喃說上幾句什麼。
整整一天一夜未曾進食未曾飲水,對著夜湖罵了整整一夜,他的嗓子早已乾啞到了極點,臉色憔悴的很是難看。
“小師叔當年嗬天罵地,何等豪邁壯闊,你對著這片小湖罵來罵去,又能罵出個什麼感覺?更何況糾結的還是那些小事。”
湖畔林中響起一道聲音。
寧缺轉身看著那個死胖子,惱火說道:“你這個自幼受了**待所以有心理陰影的廢柴哪裡知道男女事才是真正的大事。”
陳皮皮聳聳肩,說道:“知道你心情不好,我不和你計較。”
寧缺問道:“你怎麼來了?”
陳皮皮說道:“為了某件事情,書院開了一場大會,結果大家吵來吵去都沒吵出什麼結果,最後七師姐說乾脆把你抓回去審問審問,看看你究竟是怎麼想的,結果你昨天沒去書院,所以大家派我來抓你。”
寧缺這時候的思緒很是紊亂,根本沒有聽明白他想說些什麼,思及讓自己苦苦思索了一夜的那個問題,看著陳皮皮很認真地問道:“有件事情想要請教你一下,你平時最喜歡吃什麼?”
“蟹黃粥?”陳皮皮摸著後腦勺問道:“問這個做什麼?”
寧缺說道:“我最喜歡吃煎蛋麵,但如果讓你天天頓頓吃蟹黃粥,你會不會膩?”
陳皮皮思忖片刻後回答道:“總吃哪有不膩的道理?”
寧缺皺著眉頭,忽然想到一個更合適些的比喻,聲音微啞問道:“那清水呢?你喝水會不會喝膩?”
陳皮皮惱火說道:“什麼狗屁問題,不喝水是要死人的!”!。
.|d!μ*0*0.(\(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