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閉著眼睛站在人間的雲海裡,站在人間沉默不動。
中年僧人臉色驟然蒼白,身體劇烈地顫抖起來,搖晃不安,似乎隨時便要躺倒在雲海之中,一醉便不再去。
合什的雙掌緩慢而堅定地靠攏在了一起。
街上的蒸汽流雲漸寧。
中年僧人終於也緩緩站穩了身體,沒有倒下。孤墳被寧缺一刀碾壓成無數石礫,漫天飛舞。石雨之後的空中浮現出一尊數十丈高的巨大石佛。
石佛麵容慈祥,神態慈悲,睜著的雙目間卻似乎有雷電正在醞釀累積,說不出的漠然威嚴,滿懷著對身前之人的悲憫與憤怒。
悲憫與憤怒似乎是無法相容的兩種情緒。
卻在這尊石佛臉小得到了完美的同時展現。
憫其不幸也,怒其不爭也。
石佛的嘴唇緊緊抿著,像是一道線,一道用刻刀雕出來的淺淺的線,似乎數千數萬年都不曾張嘴說過話。
寧缺看著這道線,想起了白衣少女那雙薄若紅線的好看的唇。
石佛沒有開口說話。
天地間卻響起了一道佛偈,單音節的兩個字,含義未明,卻雄渾蒼遠。
滿天石礫落下,暴烈如雨,砸向大地。
寧缺抬頭看天,看著土石皆來,不知該如何應對。
滿天石礫如雨,落在他的身上,落在他的臉上。
〖真〗實的身體的痛苦,清晰地傳入他的識海,讓他意識到自己的身體每一處,體冉的臟臟,都在承受著天地元氣的攻擊。
在這一刻,他想起了北山道口,呂清臣老人殺死那名書生的一幕。
那名書生已然入魔,依然死了。
寧缺已然入魔,但他是真正的入魔。
天地元氣的侵伐,怎麼可能殺死他?
所以隻是痛苦,並沒有其餘。
包子鋪裡的蒸汽還在向街上飄散。
中年僧人站在雲霧間,眼神愈發幽深,最深處卻有一抹灼熱的光輝開始凝聚燃燒,那抹灼熱的光輝是震驚是憤怒是殺念。
他沒有想到書院寧缺從來不以念力著稱,卻擁有如此雄渾的念力,在自己用念力攻擊對方誨識海時,竟能如此輕易地化解掉千裡孤墳的寂清意。
然而更令他感到震驚的是,精神世界裡的滿天石雨,是他用念力控製的天地元氣對修行者肉身發起的直接攻擊,居然這樣都無法傷到對方!
如此恐怖的肉身強度,而且明顯不是武道巔峰強者護體真氣所形成的防禦,那麼隻有一種理由,那個理由便是中年僧人震驚和殺念的來源。
中年僧人雙掌本來合什,此時漸漸分開。
他左手食指白下一摳,從右掌心裡生生挖出一個血洞。
然後他麵無表情撕下一片血肉。
做完這個動作手,他黝黑的臉頰愈發蒼白,眉眼之間老態畢現,皺紋仿佛雨水衝刷而成的垃圾堆旁層層疊疊,枯稿到了極點。
他把右掌裡的血與肉緩緩抹到這張枯稿的臉上。
這不是魔宗邪惡功法血手印。
而是佛宗威力最大最決絕的精血飼佛。施出這種功法的佛宗弟子,就算境界再高深,也極有可能就此死去。
如果不是山門傾覆,或遇著千世仇敵,沒有任何佛宗弟子會使用這種大違佛門慈悲意的手段。
中年僧人挖血塗臉之時,陳皮皮馬上便反應了過來,無比震驚心想此人與小師弟究竟有何仇怨,竟是要置他於死地!
值此危險時刻,身為書院弟子,哪裡還管得了什麼規矩。
他身上那件寬大的院服無風而飄,振蕩若旗。
食指微屈,那記天下溪神指,便要依著書院不器意襲向中年僧人。
然而這時候發生了一件事情。
那件事情讓陳皮皮愣了一瞬間。
而精神世界戰鬥的勝負,往往隻需要一瞬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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