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樓閣間,那位身著朝服的老人正扶欄遠眺,神情漠然,不知在想些什麼。
昨日的談話在將軍府,老人穿的是尋常家居便服,那場談話便是私下的談話,今日卻是在大唐軍部,老人穿著朝服,這場談話便不再是私下的談話,而是一場非常嚴肅甚至危險的問話。
寧缺走進木樓,在那些忙碌著整理卷宗和各邊軍情的軍官吏員間走過,拾階而上登樓,隨著環境漸境,便來到了頂樓閣中。
昨日落了一場雨,暮春的浮華粉膩意被一掃而空閣間的空氣異常清新,有風微寒穿入閣中,拂在臉上驟感清爽。
隨著微寒的春風,許世將軍微寒的聲音響起。
“你可知道軍部為何有閣無牆?”
寧缺緩步向欄畔走去,走到老人身後,搖頭說道:“不知。”
許世轉過身來,看著他說道:“因為我大唐軍人的使命是禦敵於國境之外若讓敵人打進長安城裡包圍了軍部,那大家通通拿刀子割喉嚨自殺算了,還打什麼打?既然如此,軍部為何還要圍牆?至於這樓閣,則是要告訴所有的大唐軍人要有登樓閣懷天下小天下的氣度和眼光。”
寧缺說道:“原來有此深意。”
許世看著他的眼睛,寒聲說道:“我大唐不懼外敵,隻懼內亂最堅強的堡壘,必然都是從內部先崩潰的。”
寧缺說道:“將軍此言亦有深意。”
“沒有什麼深意我說的話意思很淺顯。”
許世冷漠說道:“昨日與你那番談話,便是要告誡你,大唐需要穩定,不能生出內亂,你應該要以大局為重,要懂得尊重律法……寧缺,你是書院二層樓的學生,想來不會連我這些話的意思都聽不懂。”
寧缺說道:“將軍昨日的教誨令我深受震撼,昨夜回老筆齋後,便讓侍女拿出唐律秉燭夜讀,果然大有進益。”
許世見他依然如昨日那般憊賴相對,內心深處的怒意漸漸蘊積,蒼老臉頰上的神情卻是越來越平靜,淡淡問了一句話。
“昨天暮時,黃興與於水主死時,你在哪裡?”
寧缺微微皺眉,似乎在回憶,片刻後回答道:“我在逛街。”
許世間道:“昨天暮時,天降大雨,你逛的什麼街?”
寧缺說道:“我喜歡淋雨。”
許世間道:“昨日在西城門,是符師動的手。”
宇缺說道:“真是膽大妄為。”
許世看著他,麵無表情說道:“世間符師數量並不是太多,尤其是長安城裡的符師,天樞處都有記載。”
寧缺看著他,微笑說道:“那得讓天樞處趕緊查查,符師數量雖然少,但我想也不止一個兩個,查起來或許比較麻煩。”
許世說道:“你也是位符師。”
寧缺回答道:“我會的東西確實不少。”
“據報昨夜命案發生時,有個背著黑傘的黑衣年輕人,出現在西城門。”
許世靜靜看著他身上那件黑色的書院院服。
寧缺說道:“我身後還背著一把大黑傘,說起來倒像是我當時去了西城門,可惜喜歡穿黑衣的年輕人也很多。”
許世說道:“但穿黑衣背黑傘的年輕符師,世上除了你還有誰y”
寧缺看著他問道:“將軍是懷疑我殺死了那兩位官員?”
許世沒有任何客氣,說道:“不錯,因為你說不清楚你當時在哪裡。”
寧缺忽然開口問道:“將軍這是在審案?”
許世冷冷說道:“莫非本將軍沒有這個資格?”
寧缺搖了搖頭,說道:“如果我現在還是渭城一名小小軍卒,將軍自然有資格審我,隻是書院初試之後,我已經由軍籍轉為民籍,即便我有嫌疑,也隻能由長安府來審,將軍還確實沒有這個資格。”
許世麵無表情看著他,說道:“奉陛下旨意,宮中與軍部兼轄著天樞處,你如今是天樞處的客卿,我如何審不得你?”
寧缺從腰帶裡取出天樞處客卿的腰牌,輕輕擱在閣畔欄上,說道:“我昨夜去侍衛處問過,陛下前天已經同意了我退出天樞處的審請,隻是這塊腰牌暫時還保留在身上,如今我不要這塊腰牌,將軍便審不得我。”
許世沒有想到寧缺竟然提濤做出這等手腳,眉頭深皺然後漸漸舒展開,帶著嘲弄不恥神情說道:“你果然不敢讓我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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