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確定隻要寧缺再動,便會死。
寧缺站在山崖上,手裡握著一把鐵弓。
他舉起鐵弓,緩緩拉動弓弦。
弓弦微振哦鳴瞬間被風雪掩蓋。
黝黑的鐵弓上有些積雪,顯得愈發寒冷。
弦上那根刻著繁複符線的鐵箭,瞄向雁鳴湖北岸的夜色。
夜雲遮星四野漆黑一片。
不見繁星,不見人影。
夏侯看不見他寧缺自然也看不見夏侯。
此時與去年在荒原雪崖上射隆慶皇子不同。
那時節,隆慶皇子正處於破境的關鍵時刻,一身修為境界儘數蓬勃而出,如同燃燒本命一般,在寧缺識海裡就像是一朵將要綻放的金色花朵,哪怕隔著十幾裡的距離,也清楚地不需要瞄準。
而夏侯身為境界穩定的武道巔峰強者,心意一動便與湖畔的寒柳融為一體,即便寧缺晉入知命,也無法確定對方的方位。
既然如此,他手中的元十三箭準備射向哪裡?
就在這個時候。
大黑傘下的桑桑,緊閉著眼睛,把細細的眉尖蹙成了一朵黑花,說了兩個數字。
“六三三三。”
“二七七二了……”
兩年多前,春天的氓山深處,北山道口一箭南來。
其時林中烈火燃燒,當那第三名刺客砍向寧缺時,桑桑躲在大黑傘下,緊閉著眼睛,用儘全身力氣喊出了兩個字。
兩年多後,寒冬的冰湖崖醚,北岸柳下強敵默峙。
此時崖上風雪飄舞,桑桑再次喊出了兩個數字。
這些數字是隻有寧缺和桑桑才懂的座標係,在過去的十五年裡,陪伴著他們在氓山裡狩獵,在生死前搏命,已是本能,不會出錯。
和兩年前幾乎同樣的畫麵,同樣的場景,隻不過今夜桑桑喊出的數字要複雜很多,數字的複雜程度往往代表著精確程度。
寒冷黝黑的前簇緩慢移動,在夜雪裡尋找著目標。
然後停止。
他鬆開了緊繃的弓弦。
鐵箭離弦而去,消失在弓前的端流空洞中,消失在風雪之中。
夏侯堅信,隻要寧缺再出手,便必死。
寧缺出手便是最強大的元十三箭。
黝黑的鐵箭,前一刻消失在山崖前。
下一刻便突然出現在夏侯的身前。
箭上的符線微微明亮,上麵殘著的雪片,都沒有被風吹走。
在這一刻,元十三箭似乎突破了距離和時間的束縛。
甚至不再被周遭的天地環境所影響。
寒冷的箭簇,刺破了夏侯貼身的衣衫。
他體表的天地牙,氣層驟然下陷。
夏侯有所感。
伸手在空中一握。
他隻來得及握住箭的中段。
世上能夠握住寧缺的元十三箭的人,大拖也隻有那麼幾個。
鐵箭在鐵掌中發出刺耳的摩擦聲。
火星四濺,照亮湖醚寒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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