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後,房間裡響起頌經聲。
往生經。
長安城裡也在下雨。
雨勢很大,還夾雜著雷聲,偶爾有閃電亮起,把寂清空曠的宮殿,照耀的有如白晝,哪怕有罩,燭火依然搖動不安。
如果沒有燈罩,大概那些燭火早就已經熄滅了吧?
李漁坐在案後,看著柱旁如珊瑚般美麗的燭台,想的有些走神。
她的黑發微濕,身上的宮裙也有些濕漉,應該先前是冒雨去了某處。
她的臉色有些蒼白,但不是因為害怕雷電暴雨,因為她認為自已做的事情都是對的,哪怕居於昏暗殿室,亦不虧心。
看著殿外的夜雨,兩行眼淚從她的眼角淌下,滑過蒼白的臉頰,落在案上的奏折上,把其中一行墨字泅濕。
李漁醒過神來,命太監取來蘸水粗紙,仔細地將奏折上的濕痕抹掉,然後擦掉臉上的淚水,平靜而專注地繼續審看奏折。
這封奏折是帝國各郡的水災情況彙總,非常重要。
她拿起毛筆,開始批示奏折。
守堤,蓄水,賑災,防疫,軍力調動,盯住東荒上那些遊騎。
大痢艮大,事務繁多,她已經適應習慣,處理的井井有條,隨著審批奏折工作的繼續,她的神情變得越來越平靜,甚至顯得十分堅毅。
深夜時分,結束了一天繁忙的政務,李漁披上大氅,沒有帶太監宮女,孤身一人,在羽林軍和侍衛的重重保護下,離開了皇宮。
她去的地方並不遠,就在皇城對麵的南門觀。
籠罩在大雨裡的南門觀,顯得格外淒清安靜。
李漁走進道殿,道殿黑色桐木地板深處,軟褥之畔點著一盞油燈,照亮了大唐國師李青山憔悴而瘦削的臉。
她走到李青山身前,緩緩雙膝跪下,聲音微顫說道:“父皇,走了。”
李青山緩緩閉上眼睛,然後再睜開,眼眸裡隻有悲傷,沒有震驚。
數百年來,賀蘭城在連續數月內,連續動用了兩次千裡傳書符陣。
第一次是因為那輛黑色馬車。
第二次是要把皇帝陛下離開人間的消息傳回長安城。
此時整座長安城裡,隻有寥寥數人知道這個消息,李漁依靠南門觀的幫助,暫時守住了這個秘密,此時看國師李青山的神情,便知道對方已經知道—一既然她是靠南門觀才能守住秘密,自然無法瞞過南門觀觀主。
李青山看著跪在自已身前的她,虛弱說道:“你要做什麼?”
李漁說道:“我要看遺謅。”
大唐皇位傳承的遺謅,竟然不在皇宮裡,而是在南門觀中!
李青山說道:“按照唐律,遺謅應在文武百官之前當眾公布。”
李漁低頭,看著自已濕透了的裙擺,說道:“文武百官現在還不知道。”
李青山說道:“他們終究是會知道的。”
李漁說道:“我沒想把父皇離世的消息隱瞞太長時間,稍後便會通知各處。”
李青山說道:“那殿下為何會提前來到這裡?”
李漁沉默很長時間後說道:“因為……我不放心。”
李青山也陷入了長時間的沉默。
李漁的頭垂的更低,水珠從烏黑色的發端滴落。
她的身體隨著水珠一道下落,額頭觸到烏黑色的地板上。
(按說好的,今天是兩章,這是第一章,還有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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