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漸漸降臨青峽出口處鐵篷下的粥鍋,已經隻剩下了鍋底,粥香早已散發到原野間,沒有剩下一絲一縷。
書院眾人很安靜,與昨天夜裡意氣風發,談笑殺人事時的感覺截然不同,因為雖然才過去兩天時間,但他們也已經很累了。
四師兄舉著河山盤不時咳嗽,書院院服的前襟上,滿是斑駁的血痕,王持端著藥碗蹲在他的身旁,正想著方法給他喂藥。
北宮未央與西門不惑被教諭所傷,好在服藥及時,又得大師兄治療,傷情已經穩定下來,精神也好了很多。
最累的人其實還是二師兄。他的神情還是那般寧靜,坐姿還是那般端正但所有人都能想象到他此時該是怎樣的疲憊。
“都早些休息。”
二師兄望向南方原野間的聯軍營帳看著把滿天繁星都比下去的密集燈火,沉默片刻後說道:“明天應該會比較辛苦。”
師弟師妹聞聲相應卻沒有人去睡,還是圍坐在四師兄身旁。
此時觀主留下的那道虛劍,還在河山盤裡飛舞四師兄必須以自已的念力發動河山盤,把那道虛劍困在黃沙之中。
他無法放下沙盤,無法休息,隻能這般痛苦地撐下去。
誰也不知道他要撐多久,不知道他能不能撐到最後。
二師兄走到他身後坐下。
自來到青峽之後,他便沒有解過甲。
所以他坐下時,鐵甲撞擊之聲清脆無比,堅定而肅殺。
正如他隨後說出的話。
“互相靠著,總能輕鬆些。”
四師兄微微一笑,疲憊地向後靠去,然後緩緩閉上眼睛。
二師兄把鐵劍自肩頭遞向後方,擱在他的小臂下。
……
……
夜空裡有一輪明月。
今天的月亮比較暗,所以能夠看清楚夜穹裡的繁星。
葉紅魚靜靜看著夜空,臉上沒有表情。
天諭大神官已經被送回西陵神殿,卻不知道能不能保住性命。
如果大先生那一棍是擊向自已,自已應該如何應對?
她思考了很長時間,最終得出的結論是,自已無法應對。
不過她沒有因此氣餒,或生出挫敗的情緒。
她從來都不是那樣的人。
她從來都不是最強大的那個人。
但事實證明,最後她總能戰勝比自已強大的敵人。
此時她想的更多的是彆的事情。
她越想,眉頭蹙的越緊。
她想了整整一夜。
直至天明。
……
……
晨光漸明,原野上薄霧彌漫,不知今日是晴是陰。
西陵神殿聯軍,所有人都在等著一個人出手。
因為現在隻有那個人出手,才能戰勝青峽之前的那把鐵劍。
而且所有人都堅信,隻要那個人出手,便一定能夠獲得勝利。
然而,柳白還是沒有出手。
即便是劍閣弟子,都開始感到疑慮,非常不解。
葉紅魚望向那輛安靜的馬車,眉眼間流露出極淡的諷意。
她很尊重劍聖柳白,因為那封信裡的紙劍,柳白於她甚至還有半師之誼,但她此時還是覺得柳白是個很愚蠢的人。
在她看來,所有的驕傲與自矜,都是愚蠢。
無論那個人有多少驕傲的資格,都是如此。
無論那個人是觀主,還是柳白。
這一場青峽之戰,如果道門裡的真正強者,能夠聽從她的指揮,她有無數方法能夠直接碾壓青峽之前的書院眾人。
如果柳白願意舍棄劍道的驕傲,配合鐵騎圍攻,世間有誰能夠抵擋?
如果觀主願意真正踏足紅塵,以殺易殺,書院哪裡是道門的對手?
問題在於,雖然她現在是西陵大神官,在信徒心中有若神明,但這個世界上,總有寥寥數人,是她無法影響,更無法控製的。
觀主和柳白,便是這樣的人。
昨夜觀月未眠,靜思之中,她忽然想起了寧缺。
她和寧缺才是真正的同道中人。
隻有她和他才明白,不擇手段便是最好的手段。
便在這時,薄霧裡傳來一道偈聲。
……
……
(還有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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