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缺說道:“我老師做過,小師叔做過,我也做了很多次。”
何明池說道:“所以夫子和軻先生都死了。”
寧缺說道:“但我還活著。”
何明池說道:“是的。”
寧缺說道:“我活著,便能證明昊天不能無所不能。”
何明池說道:“是的。”
寧缺說道:“所以你很想殺死我。”
談話最終還是被他帶回了那個關鍵的點,因為他非常清楚,自己在何明池這樣虔誠的道門信徒心中是怎樣褻瀆的存在。
何明池沉默不語站起身來,把黃油紙傘重新夾回腋下。
寧缺提醒道:“傘是濕的,腋下打濕看著不雅,容易讓人猜測你有狐臭。同樣的道理,如果你想殺我,就不要對我有殺意,不然很難成功。”
何明池把黃油紙傘握到手中,看著腳前地麵上的水漬,有些不解問道:“為什麼我覺得你似乎真的很想被我殺死?”
寧缺沉默片刻,說道:“這依然是你不能了解的事。”
他如果死了,桑桑便會死去,書院和唐國便能獲得這場戰爭的勝利,老師在天上的勝機便會大很多,人間便有希望,而連續被淩遲的痛苦折磨,他早已經瀕臨崩潰,他有很多去死的理由。
但他不想自殺不想桑桑死,因為害怕因為不舍,於是他希望被人殺死,那樣他便能和桑桑一起去死,至少,那不是他所能控製的事。
何明池不理解他的意思,卻感受到了強烈的羞辱,反嘲說道:“現在你再沒有殺死我的可能,會不會覺得有些遺憾?”
寧缺說道:“曾經遺憾過但現在不會。因為我忽然發現,現在雖然已經是個廢人,依然有無數種方法能夠殺死你,用更準確的語言來描述,如果我要離開桃山或者人間,首先會殺死你,也就是說你已經活不了幾天了。”
何明池依然聽不懂他的話,但不知道為什麼,卻覺得內心深處有一道寒意湧起,他問道:“你怎麼能殺死我?”
寧缺看著他說道:“如果昊天要你死,你還能活幾時?”
……
……
何明池把幽閣裡的對話複述了一遍,一個字都沒有漏。
“雖然你在長安城裡替道門立下大功,但像今天這樣的事情,如果再次發生,那麼我隻能將你挫骨揚灰。”
掌教看著跪在石階下的何明池說道。
他在幔紗裡的身影很高大,雖然光明祭後,所有人都知道他隻是個瘦矮的道人,在神殿他依然光芒萬丈,沒有任何人敢質疑。
此時他是在訓斥何明池,但他的聲音卻是那樣的謙卑,因為他知道如果光明神殿那位願意聽,便能聽見自己的聲音。
何明池說道:“我不明白昊天為什麼不處死寧缺。”
他知道昊天便在桃山之上,他知道昊天無所不知,但他依然提出了自己的質疑,這不代表他失去了敬畏,而是因為他認為自己是在為道門著想,自己的虔誠一定能夠得到昊天的理解。
包括他在內,西陵神殿有很多人都不理解,為什麼寧缺始終沒有被處死,要知道此人一死,驚神陣便失去了主人,再請動那兩位前輩出手殺死書院裡的幾位先生,長安立破,唐國和書院必將毀滅。
掌教微微蹙眉,不悅斥道:“昊天的意誌,豈是我們這些庸碌的凡人所能理解?你沒有資格思考這些事情。”
何明池低頭沉默了很長時間,他忽然覺得,就像寧缺想要被人殺死那樣,昊天或者此時也需要自己的幫助,然而這種想法實在是太過不敬,稍一動念,他便心生極大惶恐,汗出如漿不能自已。
為了驅散這種恐慌,他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稟報道:“聽聞裁決神座這些天的心情有些不好,偶有遠望光明神殿之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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