種種恐怖的聲響音浪,神奇而不可再現的人間麗景,山崖漸傾,要塞被毀,都隻能說明,觀主落向寒潭對麵的那隻手,恐怖到了什麼程度。
不知過了多長時間,地震終於漸漸平靜,煙塵漸漸落下,被亂山碎崖間殘留的冰雪吸附,空氣緩慢地恢複了乾淨。
山野裡的青樹已經被碾成齏粉,寒潭被碾平,那些殘留的冰渣和湖底的無鱗細魚,都與土石融在了一處,隻能等待無數年後,再被人發現。
寒潭隻剩隱約的形狀,潭岸是一道印跡,由石粉重新碾壓而成,圈起一塊約摸數百丈方圓大小的石坪,春意早已變成塊壘構成的單調世界。
觀主站在潭岸石印的那頭,麵色微白,垂在身畔的右手微微顫抖,於是青衣也隨之顫抖起來,蕩起一道一道漣漪,如水般柔靜。
挾著整座天棄山,完全如此驚天動地的一擊,即便是他,也付出了極大的代價,寒潭已然消失,春意已經不見,但他的心境依然如潭水一般平靜,如春意一般溫暖,因為他很清楚,他用很長時間籌謀的這一擊,必然重傷了她。
哪怕那把大黑傘,是她降臨人間之前從黑夜裡撕下的一片,用來守護她在人間脆弱的真身,依然無法擋住整座天棄山。
潭岸石印那方響起簌簌的碎響,石礫隆起,然後分開,露出一把大黑傘,傘下大黑馬和青獅狗神情惘然,明顯還沒有從先前那恐怖的震動裡清醒過來,寧缺清醒著,臉色卻極其蒼白,他沒有受重傷,但懷裡的她不行了。
桑桑伏在他的懷裡,還有氣息,臉色蒼白如血,唇角溢出兩道鮮血,如柳葉般的雙眼不再像過去那些年一樣明亮,有些黯淡。
寧缺用最快的速度將她捆在自己身前,翻身上馬。
殘破的山崖裡響起一道冷漠的聲音。
觀主看著他說道:“你以為還能逃走?”
寧缺沒有回答,此時桑桑已然重傷難戰,單憑他,確實很難從觀主的手裡逃脫,但他知道肯定會有人來幫助自己。
隻要他知道自己在哪裡,他就一定會來觀主發出驚天動地的一擊,天地之間,都會有所感應,他便會知道自己在哪裡。
寧缺一直等的就是這個時刻。對此,他是那樣的篤定,就像很多年前,在月輪國朝陽城白塔寺裡,他和桑桑陷入絕境的時候,他一定會來。
有風起於山崖,觀主神情微變,飄然禦風而至,瞬間來到寧缺身前,一指點向他的胸口,指尖所向,正是桑桑的眉心。
一根木棍,忽然出現在他的手指前。
那根木棍很普通,不是黃花梨,也不是沉香木,不是鐵檀,就像是尋常人家裡隨處可見的木棍,或者用來擀麵,或者用來打孩子。
觀主揮手便有山落,指間自有山河。
然而就是這樣一根普通的棍子,便抵住了他的手指。
啪的一聲輕響,在木棍和指尖之間響起。
一道清晰可見的天地氣息漣漪,向著四周擴散,所接觸到的斷崖,再次破碎,接觸到的硬石,再次翻飛,殘餘的森林裡,又是一場大風。
木棍收回。
大黑馬前,出現了一名穿著棉襖的書生。
他棉襖邊緣的火星還沒有熄滅,可以想象來的有多快。
他棉襖上到處都是灰塵,鞋裡發間也都是灰,可以想象他走了有多遠。
觀主靜靜看著他,向前踏了一步。
大師兄舉起木棍,橫於眼前,齊眉。
這一舉,他用的是君陌的相敬如賓意。
他當年不會打架,更不會殺人,但被這個萬惡的世界逼著學會了打架,也學會了殺人,從那一天開始,他便會了所有的打架的本事。
一棍齊眉,觀主亦不能進。
……
……
(今天還有兩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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