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年以後。
米朵將新買來的茶餅親自裝進茶罐內, 身邊的丫鬟梅青拿著賬本抱怨道:“姑娘,這個月您總共花了三十多兩銀子, 再這樣下去,我們又要吃清粥小菜了。”
梅青和梅朱是蕭清歌原來的丫鬟,在一年多前才被送回到米朵身邊。她二人送回來以後,米朵就把素月和素雲還給了大夫人。
這一年多, 主仆三人靠著米朵養蘭花的收益,日子過得總算不那麼緊巴巴了。廚房那邊在有銀錢打點的情況下, 送來的飯食也比從前好了不少。
可是管廚房的管事媽媽卻是認錢不認人的, 一旦她們沒錢打點, 想必又會回到從前。
米朵卻沒當回事, 她現在分茶剛分出一點樂趣,自然要舍得下本錢。
“那賬上不還有一百多兩銀子嗎?”米朵將茶餅放好, 就開始煮水準備分茶。
她那一套分茶的工具,一向是不許兩個丫鬟多動的, 梅青在旁插不下手,隻好拿了個扇子去扇茶爐,口裡還道:“我的好姑娘, 哪裡還有一百多兩銀子,前兒那件黑瓷茶具就花了十來兩銀子,加上買茶花費的三十多兩銀子,現在不過七十多兩銀子了。”
梅青一邊說一邊肉痛的看了眼米朵的那些分茶工具,其實十來兩銀子的黑瓷茶具算得了什麼,那上麵的金茶匙和金茶瓶才是裡麵的大頭, 俱是純金所造,加起來起碼也值千兒八百兩銀子。
米朵行雲流水般的將炙烤好又在茶碾中碾碎的茶粉,細細篩出極細的茶粉,一邊將茶粉放進新買來的黑瓷茶盞中,一邊注以熱水,同時以茶筅快速攪拌擊打茶湯,使之發泡,等到盞麵上的湯紋水脈也就是湯花中心幻變出一朵荷葉,她方才放下茶筅道:“七十多兩銀子不少了,省著點用,也能堅持到來年春天。等到春天那兩盆江荷水仙素開了花,再拿去換錢就是了。”
梅青卻已經被黑瓷茶盞中的那朵荷花吸引住了目光,從前姑娘每次分茶,大多數是梅朱在旁服侍,她倒不知姑娘已經進步如斯,竟然能點出一朵似真似幻的荷花。
“姑娘,這才幾個月時間,您就能點出荷花來,這一點恐怕老爺都及不上您。”
梅青說的老爺是蕭清歌的生父蕭老爺,他也是個愛附庸風雅的,但他最多也僅僅能點出一片雲朵罷了,而且湯花維持的時間也比較短。
而眼前米朵點的這盞茶,湯花久久不散,等到那朵荷花最終消散於白色湯花中,過了一會兒,茶盞才露出了些許水痕。
這點水痕在黑色茶盞中分外明顯,梅青這才知道,為什麼米朵放著其他茶盞不用,而非要買黑色茶盞的原因。
而她身邊的米朵則有些不滿意,“我本來是想點一幅魚戲蓮葉圖的,哪裡想到隻點出了一朵荷花,還差的遠呢!”
米朵這話並不是謙辭,本朝崇尚鬥茶,士大夫之間也出了不少分茶高手,像魚戲蓮葉圖這樣的花鳥紋樣還是簡單的,有些人還能在這小小的茶盞上點出山水甚至禽獸蟲魚。
梅青還要說話,簾櫳一聲輕響,梅朱回來了。
她是被米朵派到大姑娘那裡送點心的,回來的時候不僅提著一籃子新摘的葡萄,手上還拿了一張請柬。
“姑娘,葡萄是大姑娘才命人在院子裡摘得,說讓姑娘吃了再讓人去取,請帖則是二姑娘給的。她說自己近來忙著繡活,張家的鬥茶會索性就不去了,聽說姑娘喜歡分茶,便讓我給了姑娘。”
二姑娘和大姑娘同住一個院子,梅朱去了遇見二姑娘也是正常,不過做繡活就是托詞了,前幾天米朵還見她在園子裡打秋千,分明是嫌張家規矩大,做客的時候束手束腳,因此推給了米朵。
“大姑娘怎麼說?”米朵接過梅青遞過來的請帖,淡淡問道。
梅青道:“大姑娘說她近來無事,若是姑娘要去,她就和您同去。”
大姑娘才是那個最近在忙著繡活的那個,明年三月份她就該出閣了,所以她現在天天忙著繡嫁妝。
不過她知道米朵既然喜歡分茶,那麼肯定願意參加張家的鬥茶會,所以她才提出要和米朵同去,也好有個照應。
米朵確實如大姑娘所料,對張家的這個鬥茶會很感興趣。她現在入門不過幾個月,正需要這樣的場合和彆人切磋一下經驗。
晉陽以詩書傳家的大戶人家除去秦家外,就隻有一個張家,一個崔家。
崔家近年比秦家還要每況愈下,隻有張家因為族裡新出了一個尚書,因此這兩年越發風光。
但是風光的同時,張家對家裡子弟的約束更甚,這也是他家為什麼能屹立這麼多年不倒的原因。
米朵和大姑娘下了馬車,一進側門馬上就被人迎著上了兩頂小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