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燈光並不怎麼明亮, 外麵時常有呼嘯的風吹過。到了子時, 屋內安安靜靜,宮女不敢說話,都安分守己的站在一旁。
相然立在一旁給宴卿卿研墨,她不時地抬手捂嘴打哈欠,宴卿卿見了也是好笑。
宴家素來都是早早休息,現在已經子時了, 也難怪相然打哈欠。
槲櫟端了壺熱茶過來, 她把托盤放在旁邊的紅木圓桌上,轉頭說道:“宴小姐今日怎麼這樣好興致?”
“隻覺比往常見的好看幾分,怕明日沒了念頭, 所以緊趕著畫了些。”宴卿卿慢慢放下筆,紙上筆墨還沒乾淨, “知道你們累了, 先下去歇息吧。”
“小姐也去歇著吧, ”相然抬手用袖子揉了揉眼睛,“您的身子可不適合熬夜。”
宴卿卿今日已經打算不睡, 可相然她們困成這樣,明天又起來服侍的話,實在有些為難她們。
“我昨天躺了許久, 現在還精神著。你們下去吧, 彆今晚累著了, 明天就困得睜不開眼。”
“哪有主子醒奴仆睡的道理?”相然又打了個哈欠, “小姐要不然彆畫了。”
宴卿卿坐在書椅上, 她輕柔地揉著手腕搖頭道:“這裡的宮女多得是,我要是有事直接叫人就好。”
相然拗不過她,自己又實在困得不行,最後還是聽了她的話,在屋外邊的小床躺下,準備一會兒就過來。
宴卿卿也覺得背脊有酸痛,但相較起身子那兒的疼,還是不值一提,她輕輕打了個哈欠。
槲櫟把茶端過來,茶杯觸到書桌麵,發出一聲輕響,槲櫟對宴卿卿說:“小姐是不打算睡了嗎?”
宴卿卿接過來茶水,飲了幾口,回道:“你也下去吧,都忙了一天,我累的話,自己就會去歇息。”
槲櫟麵上遲疑,似乎想問些什麼,卻又被宴卿卿擺手擋了回去,最後她也隻能先下去,說自己待會就過來。
等她們都下去後,宴卿卿倒是自己搖頭笑了笑。雖說這事怪異,但她自己也較真到不願入睡,也是無話可說了。
她輕輕揉了揉額頭,一陣睡意湧了上來,宴卿卿還沒意識到什麼,她就暈眩地撲在了案桌上。
……
相然本來是去打算睡一小會兒,哪知一沾上床,兩個時辰都已經過去了,她還是被槲櫟給推醒的。
“小姐叫我了嗎?”她急急忙忙穿鞋,“我怎麼就睡過去了?”
“噓。”槲櫟讓她說話小點聲,“宴小姐剛睡著,你可彆把她吵醒了。”
相然進去書房,隔著門簾見宴卿卿正趴在案桌上歇息,身上也披著件絨毛大氅,不由皺了皺眉。
“小姐這樣睡覺,第二天醒來身子一定會不舒服的。”
相然剛要進去叫醒宴卿卿,又被槲櫟給拉住。
槲櫟小聲朝她說:“你彆進去吵著她,我方才替她蓋身子都差點鬨醒她。宴小姐也不知怎麼了,今晚不打算睡,把她叫醒後肯定也不會去床上,不如先讓她這樣歇會吧,她那身子可熬不了夜。”
“可這樣……”相然猶豫了一下,“那我進去幫小姐挪挪火爐,這兒的天太涼。”
槲櫟歎聲氣,“那你記得小點聲,彆鬨著宴小姐。”
相然一臉茫然,不明白槲櫟歎什麼氣。她也不糾結,仔細著腳步進去。
屋子裡火爐都燒得正旺,剛進去就覺得暖和,她也鬆了口氣,也沒走太進去吵宴卿卿,隻在門簾外看了幾眼。
“那我先去吩咐廚房熬碗暖身子的藥過來,”相然出來對槲櫟說,“等小姐醒了,身子定是覺得不好,你先在這看著。”
槲櫟點點頭,心想了解宴家人,果然還是皇上。
書房內站著宮女,長得都是嬌弱,但要仔細觀察她們,就會發現其中好幾個手掌都是厚繭子,看著像練過武。
室內十分安靜,靜得幾乎都能聽見人的呼吸聲。書房裡有一隔層,似乎是新建的,裡麵倒是有些聲響,不過是女子喘息聲,夜裡怪異得很,聽見了恐怕也不敢進去。
廚房熬藥出了次錯,廚娘熬了一半睡了過去,沒注意火候,這暖身子的藥就給毀了,相然隻好在那看著,免得又出什麼錯。
當她端著熱湯藥過來給宴卿卿時,已是許久之後。
宴卿卿這時已經醒了,她呆坐在椅子上,身上還披著厚厚的絨毛氅,一言不發,唇色異常紅潤,臉色也豔麗過了頭,凝脂玉肌,隻是靜得猜不透她在想什麼。
良久之後,宴卿卿才深深歎了口氣。
算了算了,怎麼老糾結這種沒用的東西?聞琉是聞琉,怪夢隻是夢,怎可相提並論?
宴卿卿抬起頭,不動聲色地問近處的宮女她方才有什麼異樣嗎。
宮女似乎一頭霧水,摸不清她想問的是哪方麵。
宴卿卿鬆了口氣,也沒再多問,看她的表情就知道自己睡夢中沒做出格的事。
“小姐?”相然端著托盤過來,不解地看著宴卿卿,“怎麼了?”
“沒事,”宴卿卿搖頭,端過藥碗,抿了幾口。
她夜裡雖又做了羞恥萬分的怪夢,但身子卻莫名舒服了不少,也是怪異。
宴卿卿把藥放在案桌上,讓相然把筆硯都收起來。
她的雙腿偷偷並攏,磨蹭了幾下,臉色閃過羞紅,不敢讓人發現動作。手又輕輕放在腿上,白皙纖長的手指微微彎曲,用了點力壓下去。
那兒還十分空虛,雖是不疼了,但也讓人覺得難受極了。
“小姐去床上躺會吧。”相然說,“昨夜熬了那麼久,累了身不好。”
“待會就去。”宴卿卿應了聲。
她麵色稍顯遲疑,抬了手,輕輕問了一句,“若我不想與世家子弟成親,隻招個人進宴家,你會覺得如何?”
相然一愣,倒沒想過宴卿卿會說這種話。
她沉思了一會兒才說道:“小姐若真想這麼做,也合適,反正咱們宴家現在是您做主,何必要嫁出去看彆人臉色過日子,那樣也把宴家祖輩積蓄都白送了出去。不過挑人可得仔細些,奴婢可聽過不少有負心漢和騙子。”
暉朝風氣開放,宴卿卿的做法倒沒什麼詬病的,隻不過她是因為事出有因,心中難免會想得多些。
“皇上和你想得也差不多,”宴卿卿搖頭說,“事事皆有麻煩,可我最不想招惹麻煩這二字。”
相然手上動作繼續,她把案桌旁的紙張收好,對宴卿卿說:“小姐如果是因為中秋時的事,那奴婢私下認為您大可不必將就著自己,以您的身份地位,便是再嫁也不會有人嫌棄,更何況還是這等意外?”
“你不知道……”宴卿卿無奈,“罷了,等以後回去再說吧,急不得。”
若宴卿卿是和平常人出了事,那倒還真就像相然所說,她不必將就著自己,找個儒雅的世家公子嫁了,嫁妝自己管著,豈不快活?
可那個人是聞琉,不僅是她弟弟,還是當今聖上!非鄉野之夫,也並非無權之貴。
萬一她出嫁世家之後,這事意外被人知道了,那到時就亂得理不清了。
雖她和聞琉都不太在意此事,但在彆人眼裡,她既然已經上過天家床榻,那也算是皇上的女人了。
退一步說,宴卿卿從沒入過皇家族譜,與皇上關係隻是義姐義弟,她要真入了宮,也沒幾個敢道些彆的,除了個彆迂腐的會說荒唐淫|亂外,其他的恐怕隻會閉緊嘴。
畢竟非議皇族,惹怒了皇上,落個家族衰敗的下場,這得不償失。
而到時世家公子少爺誰碰了她,可能就要被人暗地裡扣個膽大包天的帽子,連她自己也會被人私下議論,以後連孩子都會受人指指點點,笑說來路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