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三點,天色微沉,天空飄著雪花。
高二實驗班在教學樓頂層,暖氣時常走不上去。
教室裡擠著五十多人,空氣十分渾濁,對著講台的窗戶開了個小縫,作為通風口用。
魏惜有點冷,隻好縮了縮脖子,又把手指往羽絨服裡藏。
班主任讓她幫忙盯班裡的自習,盯自習得坐在講台上,便於觀察下麵的動態,可講台最冷,風一直對著她吹,吹的她手都僵了,寫作業的效率也下降了不少,一份數學卷子五十分鐘才寫完。
“安靜。”她對著騷亂的班級不輕不重的喊了一聲,嘈雜聲漸小。
她將卷子對折整齊,用黑板擦壓著,順便看了看教室後排幾個空蕩蕩的座位,心說,薛凜他們不上自習,班裡好管多了。
就在這時,校服兜裡輕輕振動一下。
魏惜一頓,先是警惕地看了一圈教室,見沒人注意她,她才輕輕放下筆,借著講台的遮掩,偷偷從兜裡掏出手機,低頭看了一眼。
在教室講台上看手機,每一秒她都心驚膽戰。
學校管理很嚴,不允許學生帶手機上學,而她又是年級第一,實驗班學委,老師們最喜歡的學生。
手機隻震了一下,上麵有一條信息——
[速來背個鍋,說你砸了薛凜小青梅的生日趴,損失全包,報酬五千。]
薛凜小青梅指的是下屆實驗班的西堯。
這條消息來自高二七班班花林佳禕。
魏惜光是盯著這條消息,就開始心跳加速,掌心出汗。
砸了薛凜小青梅的生日趴?
她不由得抬起頭,看了看教室中央那列倒數第二排的空座位。
連占地麵積都比彆人大不少,哪怕他不在,也沒人敢擠占他的空間,前後桌寧可小心翼翼地擠成一小條,也不願得罪他。
魏惜就坐在他前桌,平時上課,魏惜更喜歡站在教室門邊聽老師講課,因為自己的座位太擠了,而且薛凜坐在後麵,一舉一動都牽扯她的注意力。
一提他的名字,魏惜就忍不住心臟狂跳以及頭疼。
他和她太不一樣了,魏惜覺得沒人能駕馭的了薛凜。
林佳禕怎麼敢砸了薛凜小青梅的生日趴?
可轉念一想,林佳禕當然敢,因為可以找人背鍋。
魏惜的手指摩擦著這條消息,目光停留在最後四個字上。
五千啊。
很多大人一個月工資都沒有五千呢。
她真的很需要這筆錢,而且她是女生,薛凜再怎麼生氣,也不至於打她。
聽說他不打女生。
魏惜咬了咬牙,冰涼的手指在手機屏幕上偷偷按了兩下。
“好。”
很快,林佳禕發來了地址,還有五千塊的轉賬。
這五千塊算是全款支付,如果後續還有需要賠償的東西,她還會繼續支付。
反正她不缺這點錢,魏惜還是相信她的信譽的,不然一切捅到薛凜那裡,她就完了。
地址是活動樓地下一層的舞蹈教室,那裡一般被學生會管理著,看來薛凜為了給小青梅過生日,利用職務之便征用了教室。
魏惜顧不得多想,她將手機揣好,將披下來保暖的長發胡亂一綁,一邊係羽絨服扣子一邊朝舞蹈教室衝去。
林佳禕火急火燎地找她,一定是出了意外提前被薛凜發現了,來不及清除痕跡。
不然生日趴應該是晚上開,怎麼也不會是下午三點。
北方的冬天很乾,雪是乾冷堅硬的,打在臉上刺刺的疼,灌進氣管冰涼發粘。
魏惜從小生長在這裡,仍舊沒有習慣這裡的天氣。
她剛跑到活動樓地下一層,就感受到了這裡的低氣壓。
垃圾桶歪倒在地麵上,明顯被踩成了橢圓形,塑料折斷的地方泛著白,裡麵亂七八糟的臟汙灑了滿地。
站在狼藉中央的男生衣領微敞著,露出裡麵某品牌新款的毛衣,他頸窩墜著什麼亮晶晶東西,隔得遠了有些看不清,但無非是價格不菲的裝飾品。
他比其他人都高一截,耳垂上嵌著學校決不允許學生佩戴的銀色耳釘,魏惜沒見過這麼會打扮自己的男生,而且首飾都是素色,一點不顯花裡胡哨。
他還長了一雙淩厲敏銳的鳳眼,周身蕩著讓人不敢對視的氣場,但他的唇形又很溫柔,唇尖薄紅,唇角稍翹,恍惚間有些笑意,甚至讓人生出被他吮吻一定很舒服的錯覺。
薛凜。
薛凜袖口微微上扯,毛衣勒在他小臂上,他腕骨有些明顯,兩根手指夾著瓶氣泡水,指尖的用力使得露出的小臂浮起幾條黛青色血管,隱隱彰顯著這個年紀男生的力量和年輕。
薛凜擰壓著氣泡水,修長的手指將瓶身壓出劈啪的響聲,仿佛在磋磨誰的脖頸,他麵色不虞,嗓音很沉:“我問最後一遍,誰弄的?承認了,這事兒翻篇,不承認被我查出來,我不管男女。”
周遭鴉雀無聲,男男女女麵麵相覷,隻等著有誰站出來,承受全部的怒火。
不得不說,薛凜在學生群體中很有威信。
他不是那種服管教的學生,有時候還跟學校對著乾,可偏偏他成績位列年級前三,手握全國數學競賽一等獎,代表學校去海外男高交流切磋一個月,又兼任學生會會長,製定了盛華一中第一份學生會責任與管理條例。
其中第一條,魏惜印象很深刻。
學生會以維護學生權益為第一要務,且僅維護學生權益。
他並不是隻會耍狠張狂,他有足夠的底氣和熱切的擁戴。
魏惜其實能理解林佳禕的瘋狂,畢竟她也很難不去幻想薛凜屬於她的樣子。
魏惜疑惑地望了眼攝像頭的方向,關鍵的幾個攝像頭都被飄起的氫氣球擋住了。
怪不得。
以薛凜的能力,不至於調不到監控,林佳禕還是有點小聰明的。
隻是這點小聰明,還不足以洗脫出現在這裡的嫌疑。
這時候,就需要她出場了。
魏惜慢慢走上前,低頭看見了薛凜穿的那雙鞋,大約上萬塊,鞋幫很白淨,幾乎沒沾染什麼灰塵。
他的鞋有時候會不小心碰到她的椅子,不重,魏惜低頭看一眼,薛凜就會察覺到,慵懶地收回去。
但他不知道,她看的時候並不是覺得被影響到了,而是覺得他穿街頭潮牌真好看。
魏惜之所以認識這款鞋,是因為曾經她也擁有過,大約一年半以前,她過的也是薛凜這樣的生活,可現在,她會為了五千塊錢背黑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