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魏惜又失眠了。
她睜著眼睛,直到淩晨的鬨鐘刺耳地響起來。
她被嚇了一跳,才想起,她提前一個月就設定了鬨鐘,想在零點這一刻,祝薛凜生日快樂。
當初所有甜蜜的安排都成了刺入心臟的利器,疼痛提醒著她,她曾經有多期待這一天,她有多喜歡薛凜。
現在薛凜手機裡,應該已經充滿了祝福。
或許,沒收到她的,也不會有多不開心。
但她還是看著窗外的夜色,今天夜裡的星星都與眾不同。
她用打火機點著一根存了很久的小蠟燭,火光燃起,玻璃窗上映出她的影子,她垂眸吹滅蠟燭,喃喃說了句:“薛凜,生日快樂,祝你......祝你自在平安吧。”
空氣裡飄著燃燒蠟油的味道。
她應該有很多祝福,但此刻卻不知該說什麼,連一句平安都乾巴巴。
生日這天,薛凜家來了很多朋友,薛盛衛更是特意做飛機從南灣大學趕回來,為他慶生。
宋澤臣開了香檳,翻滾的氣泡一飛衝天,酒花洋洋灑灑,雨一樣淋下來。
宋澤臣和隋倘對吹了一杯,還拉著剛成年的薛凜一起,要比拚酒量。
薛凜看了一眼一半氣泡一半香檳的杯子,眼睛不眨,也不和人碰杯,抬起來,一飲而儘。
香檳度數不算高,不會很容易醉,他喝完之後,果然沒有任何反應。
其他人都在笑鬨歡呼,依次祝他生日快樂,送來價格不菲的禮物。
分明是他的生日,他卻覺得和這氛圍格格不入。
隋倘不知道這兩天發生的事,還大咧咧問薛凜:“西堯妹妹怎麼沒來呢?她不是最粘你了?”
薛凜眼睛一眯,捏著杯子的手緊了緊,低聲道:“沒請。”
周遭太鬨騰了,隋倘沒聽清,睜大眼睛問:“什麼?”
其實也不算完全沒聽清,他隻是不敢相信薛凜說的那兩個字。
宋澤臣趕緊勾住他的脖子,笑嗬嗬道:“西堯腰受傷住院了你不知道?來不了啦。”
其實西堯已經能下地了,一個微創手術,第二天就能走,休息一周就沒事了。
西堯是想來的,被薛凜拒絕了。
但礙於沈舒怡的麵子,拒絕的還算客氣。
於是西堯又軟聲軟語的道歉,泣不成聲地說起兩人從小到大的交情,企圖用那些讓薛凜心軟。
薛凜也確實有一瞬的心軟。
事件發生後,西堯幾乎無孔不入的示弱,撒嬌,抱歉,對他的憤怒和排斥也全然接受。
他是能感受到西堯對他的喜歡的,哪怕他給不了回應。
但魏惜呢。
不溝通不交流不解釋,直接一句沒有關係,要跟他分手。
他真的看不到一絲絲的留戀和愛意。
他以前沒對誰動過心,多少人愛慕他,暗戀他,他都沒有絲毫軟化,他骨子裡是很驕傲的,沒感覺的,再熱切他也不要。
因為魏惜,他打破了很多原則,做了很多原本不會做的事,說了很多以往不會說的話。
可她毫不在意。
他真不知道,這段時間的戀愛對魏惜意味著什麼。
隋倘完全沒聽說西堯受傷了,雖然他們幾個經常在一起玩,但西堯始終跟薛凜走的最近,有什麼事也不會主動跟他們說。
況且,這件事也不好說。
隋倘:“西堯受傷了?我靠!你們真不夠意思,都不通知我一聲,薛凜,咱什麼時候去看看她啊?”
薛凜將空杯置在桌麵,發出“咚”的一聲,他實在提不起興致,淡淡道:“你們去吧。”
隋倘摸不著頭腦,隻好低聲問宋澤臣:“怎麼回事兒啊,跟西堯吵架了?”
宋澤臣強笑:“嗐,小事兒,過段時間就好了。”
隋倘:“哎呀,大男人跟小女生吵什麼架啊,讓著點西堯不行?”
宋澤臣拍拍他的肩膀:“你不懂,彆在他麵前提了。”
隋倘撇撇嘴:“我有什麼不懂的,我和薛凜西堯初中就是朋友了,西堯可向著他了,有什麼矛盾過不去的,他還不能大度點。”
隋倘這句話說的有點大聲,大概也是喝了酒,嗨過頭,偏偏讓薛凜給聽到了。
薛凜看向他,眼中克製和狂躁一閃而過,鄭重其事道:“我和西堯可能要絕交了,你提前適應一下吧。”
隋倘的酒一下子就醒了。
隋倘說:“過分了啊兄弟。”
薛凜涼颼颼問他:“她汙蔑我女朋友,這樣還過分嗎?”
隋倘摸摸腦袋,又喝了一口酒:“女朋友跟你鬨脾氣了?兄弟,西堯都受傷了,你女朋友就不能大度點?而且她就是砸西堯生日那個人吧,說實話我覺得......這人品,也說不定是不是汙蔑呢。”
宋澤臣翻了個白眼,咳嗽兩聲:“大哥你閉嘴吧,真的是汙蔑。”
薛凜嗤笑,他眼皮一垂,沉默幾秒,突然伸手扯住隋倘的領子,手下力道很足,眼神狠厲,語氣生冷:“我不管你怎麼想,當著我麵說我女朋友,你沒事兒吧。”
隋倘被他勒的呼吸不暢,踉蹌幾步,胯骨撞到桌角上,疼的直咬牙。
但薛凜是真生氣了,他愣是沒敢出聲。
就這一下,也足夠隋倘震驚了。
薛凜對兄弟一向夠意思,還從來沒因為彆人衝他們發過火。
宋澤臣把倆人拉開,將隋倘扯到了一邊:“你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本來就是西堯錯了,怎麼還不能認呢?”
隋倘理了理衣服,心裡也不痛快,嘟嘟囔囔:“他沒事兒吧,被那女的灌什麼**湯了,朋友都不要了?”
宋澤臣瞪他一眼:“你少說風涼話吧,這幾天薛凜都快瘋了。”
隋倘憋著一口氣:“我說的有錯嗎?當初那女的嫉妒西堯,毀了西堯生日,他還和她攪合一塊去了,本來就是他倆對不起西堯。”
宋澤臣乾笑兩聲:“我說,你是不是喜歡西堯啊。”
隋倘張了張嘴,想要反駁,但對上宋澤臣的目光,愣是沒說出話來。
宋澤臣嘿嘿一笑:“你看你話裡話外都向著西堯,那薛凜喜歡魏惜,向著人家不也很正常。”
為了緩和氣氛,宋澤臣把人都叫到一起,提議玩狼人殺,輸的大冒險懲罰。
大家都沒意見,但薛凜沒參加。
後來切蛋糕,朋友們給薛凜留了最大的一塊,他吃了一口就咽不下去了。
蛋糕胚裡疊著芋泥和火龍果,他不喜歡香芋飽腹的顆粒感,但他記得,她喝奶茶必點芋泥。
整個成年禮過程中,薛凜總是有意無意地望著門外,從天光透亮到夜幕降臨,沒有他期待的那個人出現。
他以為,他的成年禮會是很重要的一天,不管他們吵架有多嚴重,哪怕看在同班同學的份上,她也會祝他一句生日快樂。
但是沒有。
她始終都沒出現。
夜晚黑漆漆的,一道大門將室內室外隔絕成兩個世界。
裡麵沸反盈天,外麵寂寥無聲。
沒意思透了。
薛盛衛和孟棠之看出他心情差勁,孟棠之也知道,他之前興致勃勃說要帶來見見的未來媳婦,沒有出現。
薛盛衛小聲對孟棠之說:“失戀了吧?”
孟棠之哼笑一聲,淡淡道:“他不也拒絕過彆人,拒絕和被拒絕,感情這東西就是公平,我讓他不要早戀非不聽,現在他哪成熟到可以處理感情問題了?”
薛盛衛摟著孟棠之,笑著道:“也不能那麼說,犯錯,改正,積累經驗,人生不就是這個過程嘛。”
孟棠之瞥他一眼:“你還挺順著他。”
薛盛衛撫摸著孟棠之的肩:“其實那女孩我挺喜歡的,感覺有你年輕時候的影子,優秀聰明,有野心有個性,咱兒子眼高於頂,看不上普通女孩的。”
孟棠之一皺眉,用胳膊肘推了推薛盛衛:“你知道,怎麼不跟我說呢,到底誰啊?”
薛盛衛被她懟的有點疼,輕吸一口氣:“你現在知道還有什麼用,這都失戀了。”
孟棠之沒好氣的“哼”了一聲,抖開薛盛衛的手,給薛凜拿厚外套去了。
天色過暗,請來的朋友們一個個都走乾淨了,薛凜自己喝了七八杯香檳,倚在門外的台階上,歪歪斜斜地披著外套。
明知道不會等到她了,手機裡也沒有她的消息。
但他就是執拗的坐在這兒,望著沉夜。
午夜十二點的鐘聲敲響,他的十八歲生日過了。
薛凜眼皮一顫,抬手抖掉外套,扔開香檳杯,撐著冰冷刺骨的門廊站起身。
他走到院子裡,深吸一口冷冽的空氣,隻覺得肺裡都結了冰。
他手指上,纏繞著那條銀光閃閃的Fleurette項鏈。
沒了光線的映襯,項鏈好似不值錢的爛絲線。
他終於嗤笑一聲,眸色與黑夜融為一體。
“在自己生日給彆人準備禮物,實在是太傻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