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突然覺得能夠寬容,因為她對他再沒有了高於常人的要求,他們隻是高中同學而已。
薛凜的手指在空氣裡無處停放,他的聲音多了絲沙啞:“我沒有......”沒有忍受不了你。
他向來氣定神閒,能言善辯,從未像今天這樣心虛磕絆。
但他沒有嗎?
他有。
他確實將這些當作兩人之間需要磨合的地方,之所以要磨合,就是因為他看不慣。
但他又很清楚,他對她的感情不是施舍,他是情難自禁。
魏純宇冷笑一聲,眼神不善地盯著薛凜,忍不住奚落道:“喲,我說就憑你怎麼敢看不上我姐呢,原來根源在這兒啊,你是不是覺得賺那三瓜倆棗的很low啊?”
魏純宇挑了挑眉,渾身戾氣:“沒錯,是挺low的,但魏銘啟當時一分活錢都不給我們,生怕我們偷偷拿給我媽用,你眼裡那點不值一提的錢,已經足夠我媽吃藥我姐打疫苗了,再說了,你的錢就是自己賺的嗎,你有什麼資格看不起我姐!”
薛凜一瞬想起他和魏惜交往時,魏惜說預約的HPV疫苗終於排到了,要去打了。
他當時還問她為什麼這麼晚打,為什麼要預約社區醫院,魏惜隻說是方便。
他還說直接去私立更方便,進口疫苗根本不用排隊。
他甚至都不知道這個疫苗要花多少錢。
原來,她把錢用在了這上麵。
他知道她家裡出事,一時困難,但他從沒徹底了解過,她到底有多麼拮據。
其實她除了不喜歡他,並未做錯什麼。
魏惜睨了魏純宇一眼,淡淡道:“不要說了,我們下去吧。”
她說完,順勢挽住了魏純宇的手臂。
魏純宇在一邊護著她,還小聲說:“我背你下去快多了。”
薛凜站在那兒,看魏惜扶著魏純宇,越走越遠。
她確實越走越遠了,再也不會跟他鬨脾氣,不會在他麵前眼紅流淚,不會動情生澀地迎接他的吻。
那種折磨人的,引人瘋狂的空虛感,再次侵占了他。
他短暫的十八年人生,一直在得到,得到褒獎,矚目,名譽,得到他想要的一切,這是他第一次體會失去,體會求而不得。
真的好難受。
他甚至不知道該怎麼形容這種難受,一切隻能化作不甘心的凝望。
等他們下了山,實驗班的同學已經離開的差不多了。
還有零星幾個人,在停車場等待專車過來接。
宋澤臣,西堯,隋倘他們也在。
魏惜踩在平坦的柏油路上,借著停車場明亮的大燈,看清了西堯的滿臉憂色。
她忍不住想,他們倒真是情深義重,怪不得有人說,不要和經曆過長久戀愛的人在一起,他會忘不掉前人。
現在看來,果然有道理。
她沒有參與的他那麼長的青春,西堯都在。
所以他左右為難,她可以理解,他最終原諒了西堯,她也可以理解。
但這不代表西堯可以在她麵前作威作福,囂張炫耀。
當她決定放棄薛凜時,她就無瑕可擊。
魏惜拍拍魏純宇的小臂,示意他跟上,然後朝西堯的方向走過去。
宋澤臣主動跟她招手,笑眯眯的:“嗨魏惜,剛才知道你有夜盲症,薛凜擔心,立刻跑上去找你了,我們等他呢。”
說完,他還乾笑了兩聲。
魏惜瞥了他一眼,眼眸一垂,定神後,才把目光落在炸毛刺蝟一樣的西堯身上。
西堯咬著唇,沉默地盯著她,一張臉在大燈的照耀下顯得蒼白。
薛凜看到魏惜走向西堯,一顆心提了起來。
這個場麵,魏惜顯然會誤會是他帶西堯來的,因為他們以前就總在一起玩。
但他沒有立場解釋,當然,魏惜也根本不會在意。
魏惜的目光微微下移,將西堯打量了個透。
她輕扯了下唇,眼中是毫不掩飾的瞧不起。
她說:“你當時跟我說,他不會像當初對我一樣,讓你道歉,讓你用羽絨服擦地,你很驕傲嗎?很洋洋得意嗎?覺得自己很有優越感嗎?”
魏惜向前兩步,輕笑一聲:“西堯,在我麵前,除了男人對你的態度,你還有其他值得炫耀的嗎?”
身材,長相,智商,能力,資產......哪一項,她都足以讓西堯自慚形穢。
她隻是偶然跌落凡塵,他們卻以為她從此柔弱可欺。
魏惜柔軟披散的長發被夜風撩起,輕輕拍在她玲瓏細瘦的肩背上,發絲躲開,露出她精致明豔的臉頰,在靜謐的夜色裡,她的皮膚細膩光潔,雙眸明澈動人。
與她相比,西堯活像枝瘦小乾癟,動輒如驚弓之鳥的菟絲花。
西堯抽泣了一聲,眼睛紅了,她的雙臂不自主的發著抖。
她感到屈辱,憤怒,但最重要的,是魏惜口中薛凜的態度,她也輸了。
那隻不過是她的強撐顏麵,是她的添油加醋,是她寬慰自己自尊心的謊言。
而這些話,現在全被薛凜聽到了。
薛凜站住了腳步,皺起眉,用懷疑的目光看向她。
宋澤臣站在一邊,左看看右看看,有些茫然,還有些吃驚。
他最終看向薛凜,卻見薛凜臉色差的厲害。
隋倘見西堯被魏惜諷刺的可憐,宋澤臣和薛凜卻都不為西堯出頭,他不乾了,護著西堯,惡狠狠對魏惜說:“你彆太咄咄逼人了!”
魏惜緩緩抬起眼瞼,歪頭看了看他,腳下一步未動。
魏純宇慵懶地揚著下巴,慢條斯理活動著右手腕,擋在了魏惜身前,居高臨下,睥睨嘲諷道:“怎麼,你還想當著我的麵威脅我姐?”
因著家裡變故,魏純宇的瘋和狠在闌市幾校都出名,他不像薛凜有原則能克製,他情緒上頭,幾乎沒人攔得住。
隋倘是斯文人,不想惹瘋子,於是隻能臉色鐵青地閉上了嘴,他看向薛凜,期待薛凜能說點什麼。
薛凜的確開口了,隻不過他冷颼颼地問西堯:“你什麼時候跟她說的?”
西堯向後縮了縮,眼神柔弱:“阿凜......”
薛凜克製到了極致,終於按捺不住,他咬著牙,大聲嗬斥:“我問你什麼時候跟她說的!”
西堯的眼淚瞬間滾落下來,緊緊閉著唇,忐忑又心虛地垂下了眼。
薛凜涼笑一下,隻覺得血液上湧,肺腑鼓脹的快要爆炸了。
他到底在不知不覺間陷入了怎樣的怪圈?魏惜又聽到了什麼不該聽的?
他恍惚覺得有些線索可以接上了,有些情緒可以解釋了。
她的憤怒,她的失控,她的咄咄逼人。
但更多的,還是她那句“我從來都沒喜歡過你”帶來的無力感。
不管他多少次複盤那一天,想要找出這世上最妥帖最成熟的解決辦法,都在這句話的襯托下,變得滑稽可笑。
魏惜微微怔愣,難免被薛凜的情緒影響。
看薛凜的樣子,好像根本不知道西堯那些話。
但不知道也不代表他不認可,畢竟他事實上,就是那麼做的。
魏惜硬逼著自己狠下心,不去看薛凜的神情。
她用舌尖抵著下顎,輕吸一口氣,佯裝雲淡風輕道:“魏純宇,我們回家吧。”
魏純宇眼皮深折,危險地盯了隋倘幾秒,才慢悠悠一扭身,攬著魏惜走向自己張揚的摩托。
他將頭盔給魏惜戴好,長腿跨上摩托,單腳支地,一傾車身,讓她爬上摩托車後座。
引擎嗡鳴,車身震動,速度表指針驕傲地彈了起來,直指一百二。
魏惜掐了下他的腰,皺眉命令道:“慢點兒。”
魏純宇撇撇嘴,心不甘情不願地降低速度,愣是把賽級摩托騎出了電驢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