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輕哼一聲,“小兒把戲…”卻瞥見陳婆子不讚同的眼神,便當下默了默,手一抬,“兒媳如今身子好了,這內宅裡的事兒也不勞母親費心了。”
想起被流放彆莊的王媽媽,李氏牙根發酸,趙家人條條都是養不家的白眼狼,趙老夫人素日不顯山不露水,可一抓到她錯處就恨不得將她往死裡整,鬆柏堂的人手被揪了個大半,每個人都被揪出撇不清的錯,若她不放人,趙老夫人說“把那起子吃裡扒外的惡仆捆了往衙門裡送!”
衙門有誰呀?
有她至親的夫君啊!
她那至親,恨不得把正院的人都給拆了燉湯喝!
前狼後虎,李氏隻好氣得七葷八素地妥協。
如今好了,陳媽媽來了,父親的信也來了!
她就不相信趙檀生那小賤貨還翻得起什麼波瀾!
李氏笑了笑,“況且陳媽媽也來了,有陳媽媽幫襯,這內宅…”
“夫人管家,這內宅裡,丫鬟放賭,婆子騙錢,管事做假賬,真是八仙過海各放異彩。”檀生抿嘴笑,看了看天,又看了看更漏,“如今天象不好,布政使大人未曾派人築堤,五日之內,贛水必定決堤。到時,流民四竄,夫人以為憑您管家的本事能應付得了嗎?”
李氏胸口中了一箭。
她聆聽了陳婆子一下午的教誨了。
她都已經決定先把趙檀生那個小賤貨放一放,先騰出手來把內宅好好打理成一個鐵柵欄。
可....
趙檀生屬狗啊!?
怎麼咬住不撒口啊!
檀生若聽見了李氏的心裡獨白,必定麵無表情地點點頭。
她確實屬狗沒錯啊。
李氏勃然大怒,一拍桌案,“小小年紀,不知所謂!你看清楚,我是你嬸娘!”
檀生冷眼看李氏,輕聲道,“嗯,真稀奇,您還知道您是阿俏的嬸娘啊。”
李氏抓起手中的瓷盞就想往檀生額頭上扔,趙老夫人臉色一變,陳婆子趕忙伸手摁下,忙道,“大姑娘是有大本事的人,難免有大脾氣…夫人您千萬消消氣!”
李氏被氣得胸腔起伏不定。
陳婆子仰起頭來,一張臉暴露在燈光中,隻見她顴骨高突、額頭前凸,三角眼,短人中,一看就是個賠錢貨。
陳婆子如緩緩吐出信子的毒蛇終於暴露在了眾人的視線裡。
毒蛇笑了笑,因門牙缺了一瓣,看上去有些怪誕。
“姑娘預言贛水要絕堤?”
檀生看了陳婆子一眼。
陳婆子再道,語氣意味深長,“小的還聽說,姑娘說準了天出惡相,說準了來榮家的命不久矣,還預言了暴雨不止,贛水必有大難...不知此事是真是假?”
檀生依舊沒回複。
內堂氣氛凝滯,好似來回的空氣都成了絲縷煙霧。
誰都聽出來了,陳婆子話中有話,有備而來。
可誰也不敢接招。
趙華容左瞅瞅右瞧瞧,心頭暗忖,是趙檀生倒黴對她有利?還是李氏倒黴更好些?趙華容一抬頭看見檀生靜默得像畫般的容顏,一扭頭,高聲道,“自都是真的!”
呸!
長這麼美!
活該你受不待見!
陳婆子得了回應,斜嘴桀桀笑,躬身溫馴,“大姑娘,果然是個大人物呢!”
檀生斜瞥陳婆子一眼,極認真地注視了一番,再緩緩移開眼。
當所有人都以為檀生要與之虛以為蛇時,檀生美美地翻了個白眼,輕聲道。
“這是哪兒來的蔥,長得也忒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