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俏才從廣陽府到南昌的時候,同他親近過,甜甜地叫過他“叔父”,也曾同他笑同他鬨同他賭氣,就像一個女兒對父親應做的那樣。
可是現在呢?
阿俏叫他叔叔。
態度...態度就是沒有任何態度。
冰冰涼地和他就事論事。
或許是對他失望了吧?
就像九泉之下的白九娘一樣。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他沒見過白九娘對他失望的樣子。
如果看見了,或許他會直接崩潰。
可是..
他又能怎麼辦呢?
他已經竭儘全力對她們好了。
可他連自己都是泥菩薩過江,到頭來還要拿著糖漬青梅站在自己女兒的遊廊裡吹冷風求人…
趙顯茫然失措地站著,待嬌園滅燈換燭時才如夢初醒轉身回去。
那抔糖漬青梅就這麼孤零零地躺在了廊間的青石板上。
翌日,檀生上了馬車,一路向絳河狂奔而去。
檀生撩開車簾看窗外的風光向後退得飛快,不禁暗歎,車夫今天有點狂野呢....
到絳河時,河道兩旁圍了零星幾點看熱鬨的人與來往船隻的船家艄公,趙顯帶了兩個小吏跟在身後,見檀生過來當即迎上去,指向絳河東北角,沉聲道,“就是那裡。”
檀生看過去,隻見一片風平浪靜,連絲毫波瀾都瞧不出。
檀生點點頭,繞著絳河走了兩圈,彎下腰低頭撩了撩河水,最終定在了馬貴人侄兒遇難對應的岸邊。
“官媽媽。”檀生側過頭去。
官媽媽應聲而去,從馬車上一股腦搬下許多東西。
圍觀群眾伸長脖子使勁看。
隻見一隻碩大無比的蒲團被那婦人裝扮的女人單肩扛了下來,緊跟著那婦人再次單肩扛下一張四方桌,再然後一個黃銅模樣兩人懷抱那麼大的香爐鼎被那婦人一手拎下馬車,車夫想去幫忙還被那婦人瞪了一眼…
圍觀群眾張大嘴巴,目光從那婦人移到獨身玉立河岸的那位姑娘身上。
這是要乾什麼?
破不了案子,所以帶上家眷來胸口碎大石?
群眾對那風姿絕卓的趙大人越發不屑。
案子破不了就算了嘛!
還把自家女眷帶來賣藝,轉移視線!
呸!
不是個男人。
檀生靜靜注視著這寬闊的水麵,碧波無痕,這是前朝大燕集朝堂之力開築的一條運河,為了這條貫通南北的運河,大燕掏空了國庫,用光了人力,加重了苛捐雜稅,惹得天怒人怨。
就像曆史的長河裡那一群無足輕重的炮灰一般。
大燕被昭始帝滅了。
這條大運河留下來了。
故而,絳河作惡,在百姓的認知裡亦有反昭複燕的意思——畢竟這河是大燕出錢出力造的,自然骨子裡流淌著對大燕的忠誠,若不是,那怎麼會大燕一滅,這運河就接連翻船出事呢?
這個說法,沒有一位在位的皇帝可以容忍。
就算是喜歡打坐練功的昭德帝也無法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