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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的定京,高熱不退。
宮人們被熱得不想說話。
原先嘰嘰喳喳的二庭,如今十分靜謐
綠瓦紅牆,青竹雲苔,很是典雅。
紅牆之下,一口大鐵鍋格格不入。
滿滿一鍋菜油被燒得滋滋作響,飄起來的油煙很有市井氣息。
檀生身著道袍站在大鐵鍋後,表情肅穆得有點像菜市場炸油條的。
清風齋是檀生的老地方了,前些時日,後庭失守的清虛小道在此慘遭碾壓,檀生從此在宮中名聲大振。
於是乎,她秉承著做熟不做生的原則,把攤子再次擺在了清風齋——這兒是皇城中軸,離二府門也近,人來人往,不愁沒人看見。
與其坐以待斃,不如主動出擊。
白家舅舅整頓收拾,再浩浩蕩蕩從北疆過來,最多不過冬天抵京。
趙顯估計也琢磨著等翻過年來再重振旗鼓,故而送走他那半癱的老娘後,這京城裡就像沒了他這號人似的。
李質樸的致仕信遞了也批了,可刑部和提刑按察使司是他的老窩,人走了關係尚在,趁這茶沒涼,等李質樸回過神來就該琢磨怎麼對付她和白家了。
至於那貞賢郡主蟄伏在皇城裡,像一條毒蛇伺機而動,等待著東山再起的機會。
環顧身側,實是四麵楚歌、十麵埋伏。
半分都鬆懈不得。
如今,迫在眉睫的是,必須早日成名。
這就是換場子的不好之處。
之前在南昌府打下的赫赫威名、在定京城攢下的良善名聲,全都沒法用了——這皇城被鎖得嚴嚴實實的,她趙檀生作了再多妖,名聲也傳不進來。
重新搭台子、唱大戲,就像一隻成了精的野豬妖被打回原形,又得從頭練功。
檀生深感人生之無常,有種打了白工的失落感,故而心情不太好。
親愛的合真道長在油鍋後黑著個臉,恍惚間倒給人一種得道高僧的錯覺。
火燒得旺,熱油四濺。
檀生被熱得臉都燒紅了。
可能是宮廷中突然出現了一隻油鍋,此事過於驚悚,在清風齋旁窸窸窣窣圍觀的宮人、內監漸漸多了起來。
“這…這是在乾什麼呀?”
“炸油條?”
“啐!你知道那誰嗎?!”有眼力見兒的小太監一眼瞧出油鍋後頭那位正是受陳太後之邀、力挫龔國師弟子,靠一己之力讓太皇貴妃铩羽而歸的合真小道長啊!這小太監隻覺這合真道長比傳聞還美上三分、仙上八分,在油鍋嫋嫋升起的油煙後更添風情,小太監在心裡瞬間決定——他站合真小道長!龔國師和合真道長一比,簡直就是個菜場賣菜的!
宮人們零碎的話,散在風裡,一吹就散了。
油鍋翻湧沸騰,二門內外遠遠圍了一層人,檀生眼睛落在了鍋中,突然之間,她廣袖指天,在空中虛畫一個八卦圖。
檀生終於動了,宮人們靜了。
清風齋中隻有檀生袖子掃風的“呼呼”聲。
油鍋暴漲。
檀生仰頭望天,高喝一聲“急急如律令”,緊跟著掌心分握兩張符紙,雙手快速紮進沸騰得翻天覆地的油鍋之中
“啊!”
“呼!”
“咦!”
清風齋中頓時響起了此起彼伏的嗟歎聲!
站合真道長的小太監向後退了一步,輕嘶一聲,哎呀我的個乖乖,這哪兒是炸油條啊!這是炸雞爪啊!
還未待眾人反應過來,檀生雙手從油鍋中一把提起,油珠兒順著下垂的指尖滴落進熱鍋裡。
“滋滋滋——”
熱油又翻騰起了白氣!
有膽小的宮人驚叫一聲,忙捂住眼睛,生怕看見了肉骨分離的手,卻聽見身旁一陣歡呼。
“她沒事兒!”
“合真道長手還好好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