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德帝聽得出神,嘴角囁嚅,“長陽四年...朕就出生於長陽四年...聽竇美人說,那一年春季一直不太平...先是百鳥西飛,緊接著是景山東南角巨石斷裂,砸中了四個宮人,等到了三月西嶺山突然暴雪...四月初十就是朕的生辰...因朕出生前夕異象災象頓生,又兼之朕的腿...”
這是昭德帝的逆鱗,他下意識地拒絕提起此事,“正因為發生了這些事,父皇一直覺得朕不祥...”
可他突然想起最後一句話——四月有仙來當世...
昭德帝努力將兩者關聯起來。
龔國師麵目陰晴不定,“皇上——”他企圖打斷皇帝的思考。
昭德帝怒目擺手,“安靜!”
檀生轉過身來,嘴角含笑,端的是悲天憫人之態。
“四月朕出生...四月有仙來當世...”
昭德帝默念兩遍,突然精光一現,急迫地身形前傾,兩眼發光,“這..這豈不是寓意朕是金仙下凡嗎!?”
龔國師“嗤”了一聲,“皇上乃真龍天子,天命所歸,自然是金仙金尊。”
檀生莞爾一笑,“國師何必拿市井裡糊弄小孩的話來糊弄皇上?”檀生拂塵一搭,道袍下換了隻腳使勁兒,膝蓋才覺得好過些,“難道以國師的修為,當真認為曆朝曆代的皇帝都是真龍下凡嗎?仙界天界在國師眼裡原來是一座集市,神仙們到處都是?那這神仙也太不值錢了吧!”
檀生譏諷之意溢於言表。
龔國師說是也不行,若說是,那昭德帝在芸芸帝王中還有什麼特彆的?說不是更不行,他可說了因為昭德帝是皇帝,所以他是真龍天子——這句話所含的因果,將他自己套了進去。
辯道辯經,說白了就是打嘴仗。
前朝慧遠大師圓寂,不就是因為在金頂之上與彆人吵架沒吵贏,一口氣憋到喉嚨口拿過去的嗎?
檀生看龔國師的臉色,嗯,距離拿過去還有一些空間。
昭德帝神色愈加迫切,“如此說來,朕降生前的那些異象怪相,不是因為朕是災星...”
“自然不是。”檀生語氣淡淡地從善如流,“孽種現世與金仙投胎,大多都伴隨異象。世人有眼無珠不識仙隻識怪實乃常見。甚至,皇上的腿...”
檀生的眼神落在昭德帝的腿上,昭德帝腳踝往外突,骨頭藏在肉裡猙獰得像嶙峋怪石。
昭德帝下意識地想將腿藏進褂子裡。
檀生卻笑了一笑,“至於,皇上的腿,隻是金仙投胎的印記罷了。”
“印記?”昭德帝迷惘地蹙眉問道。
檀生點頭,“是的,印記。”再娓娓道來,語氣平和得讓人無端信服,“何以為仙?受當世最難之劫難,經當世最苦之痛苦,曆當世最險之艱險,方可化劫為仙。金仙投胎,本質便是渡劫,這與常人有異的腿腳便是皇上渡過第一劫的印記。”
媽的!
你怎麼不去寫書!
龔國師在心裡惡狠狠地吐了口濃痰。
他都算能編的了,誰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竟然還能叫他遇見更難編的!
媽的!
這世道太難了。
太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