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乖,爸爸給你吃糖。”一根枝條從樹冠裡伸出,葉片上托著一顆粉紅色的糖果球。
小烏鴉連忙把糖果球叼進嘴裡,吧唧吧唧嚼碎。
葉片順勢揉了揉它圓圓的小腦袋,慈愛地說道:“去吧,早點完成這位信徒的心願,你就可以早點回來陪爸爸。沒有你在身邊嘰嘰呱呱說話,爸爸會很寂寞的。”
“好吧好吧,我去了。”小烏鴉原地轉了一圈,竟幻化成暈倒女子的模樣。這幻化不是簡單的看著一樣,而是從長相到記憶,乃至於體表的每一顆痣、每一條疤、每一道傷,都原原本本地複刻。哪怕是女子最親近的人來了也找不出破綻。
小烏鴉低下頭看了看自己的人類身體,表情有些嫌棄,卻還是撿起女子的包包和手機,準備離開榕樹爸爸的領域。
“芽芽,去了外麵彆欺負小貓小狗。”大榕樹不放心地交代。
小烏鴉頭也不回地擺擺手。
“也彆偷亮晶晶的東西,尤其是商場裡那些珠寶。偷東西是犯法的,被人類抓住了,爸爸還得去警察局撈你,那很丟人的!”大榕樹不厭其煩地交代。
“我不會被抓住的,你放心吧。”小烏鴉的語氣裡已經帶上了不耐煩。
大榕樹更不放心了。它用枝條抹了抹粗壯的樹乾。如果幻化成人形,它大概在扶額歎息。
“最最重要的一點,你千萬彆摳人類的眼珠子,那是要坐牢的!”大榕樹尤為慎重地交代。
十幾年前,小烏鴉差點摳走一個人類小孩的眼珠。從它嘴裡聽說了這件事,大榕樹默默流下了滿頭冷汗。所幸那人類小孩非常聰明,懂得跟小烏鴉周旋,否則就變成瞎子了。
如果成精之後沒有大榕樹的管教,小烏鴉一定會變成無惡不作的魔頭。
眼下,這隻魔頭正一邊疾走一邊不耐煩地說道:“安啦安啦,我不會摳彆人眼珠子啦!我已經見過世界上最美的眼睛,一般人的渾濁眼珠子我才看不上呢!戴了再漂亮的美瞳我也看不上!”
“看上了也不能摳,否則爸爸打你屁股!”大榕樹故作凶狠地威脅一句。
然而小烏鴉已經走出濃霧,不見了身影。
“切,我才不會摳。當我傻呢,摳走了眼珠子,它們就爛掉了,還會發臭。”站在公園門口等車的烏鴉少女嘴裡嘟嘟囔囔:“我會把那個人弄到手。我要讓他日日夜夜待在我身邊,用漂亮的眼珠子時時刻刻看著我。”
想到多年前那個眼瞳裡盈滿淚光,美得宛若夢境的少年,小烏鴉忍不住舔了舔嘴唇。
就在這時,幾輛汽車忽然停在小烏鴉麵前,一名身材高挑,容貌豔麗的女子從車裡跳下來,身後跟著幾名黑衣壯漢。
他們迅速將小烏鴉包圍,然後抓住她的手腳,抬上最前麵那輛車。
原本拳頭已經硬了的小烏鴉立刻卸掉防備。這個女人她認識。
路邊的民眾大聲嗬斥:“你們乾什麼?綁架嗎?我們要報警了!”
“我是她姐姐!她要自殺,我不把她綁回去,她要是死了,你們負責啊?”高挑女子把小烏鴉的衣袖卷上去,露出她滿是刀痕的手臂。有些刀痕已經愈合,留下醜陋的疤,有些刀痕還在滲血,可見是剛割開的。
而小烏鴉也沒有掙紮。吃掉了年輕女子的記憶,她知道這人的確是女子的親姐姐,兩人從小相依為命,感情十分深厚。
高挑女子打開手機,調出姐妹倆的合照,展示給圍觀民眾。
堵住車輛的民眾這才退讓到兩旁。
小烏鴉就這樣暈暈乎乎地被抬上車,塞進後座。高挑女子鑽進車廂,語氣冷厲:“老趙,把車門全都給我鎖死!”
哢噠幾聲輕響,這輛車的車門就全都鎖死了。
高挑女子舉起手機,咄咄逼人地問:“這條短信什麼意思?什麼叫做你要走了,讓我好好照顧自己?什麼叫做對不起我,讓我忘了你?你是不是又要自殺?為了那麼一個垃圾玩意兒,你三番四次地尋死,你賤不賤?
“我辛辛苦苦把你養大,自己不去上大學也要供你上大學,自己一天打四份工也不讓你在外麵吃一點苦,你就是這樣回報我的嗎?你為了一個雜碎這樣糟蹋自己,你他媽腦子進屎了?如果早知道你會變成這樣,當初爸媽死的時候我就應該把你扔進土坑裡和他們一起埋了!你對得起我嗎?啊?你對得起九泉之下的父母嗎?啊?”
高挑女子表情是猙獰的,語氣是凶狠的,眼裡卻盈滿無助的淚光。
她真的不知道該拿這個執迷不悟的妹妹怎麼辦了。
“去易氏醫療科技中心。”高挑女子朝司機老趙冷聲下令。
然後她拿出手機撥打了一個電話,低聲下氣地說道:“易先生,求你救救我妹妹。在心理學這一領域,沒人能比得上你。你被你爸送出國的那幾年,我幫你做了很多事。你要搞你後媽,我也出過力。
我能有今天的家業的確多虧了你的提攜,可我實實在在幫過你,這個你無法否認吧?治好我妹妹,咱們就兩清了,可以嗎?易先生,我待會兒當麵給你磕頭,這樣行不行?”
那邊不知說了什麼,高挑女子緩緩吐出一口氣,像是放心了。
小烏鴉四仰八叉地躺倒在後排座位,全程沒說話,表情是脆弱而又哀傷的,黑漆漆的眼瞳卻會在不經意間放射出狡黠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