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鐘陽又是怎麼做的呢?我似乎已經想到了。】有人嘲諷著打出這句話。
烏芽芽也在逼問:“鐘陽,你是怎麼做的呢?”
鐘陽張了張口,竟是一個字都不敢答。
看著她羞愧又茫然的臉,烏芽芽代替她作答:“你什麼都沒做。我給你放三天假,你就舒舒服服地躺了三天。這就是你麵對挑戰的態度——躺平,然後靠想象去贏。”
鐘陽蒼白的臉頰辣地燒起來。
烏芽芽不斷搖頭:“麵對挑戰,你是這個態度,麵對工作和生活,你也是這個態度。你總是躺著,然後伸出手指責彆人不努力。你總是躺著,然後譴責彆人不儘心。你總是躺著,然後怨恨彆人站得比你直。”
烏芽芽輕輕一笑,歎息道:“你自己要往地下躺,又怎麼能責怪彆人站著?我想扶你,你卻懷疑我要踩你。鐘陽,你真的想躺一輩子嗎?”
鐘陽慢慢把兩隻手握在一起,用力攢緊。
如果能站起來,誰想躺著?天知道她有多想邁開雙腿,在生活的路上大步奔跑。她做夢都想……
“可是,你也隻是做夢而已。”烏芽芽洞穿了她的內心,“你總是夢想著這樣那樣,卻從不去付諸行動。你知道你是什麼嗎?”
鐘陽搖搖頭,表情茫然。
烏芽芽冷酷地說道:“你是爛泥啊。爛泥扶不上牆,說的就是你。”
她衝身邊的工作人員伸出手:“把平板拿過來,讓她好好看看觀眾的留言。”
一塊平板馬上被塞進鐘陽手裡。她眼睛一眨,密密麻麻的彈幕就進入了視野。
【烏總監今天所說的每一句話,對你來說都是金玉良言,你彆不信!】
【你真該好好聽聽彆人的意見了。】
【你渾身都是職場人應該改掉的臭毛病。如果我是你的同事,我也受不了你。】
【你被同事排擠,還真不是同事的錯。你在自己身上找找原因吧。】
【你真不是能扛事,能吃苦,能負責,能溝通的人,和你共事會相當鬨心。我沒法支持你,抱歉了。】
【醒醒吧,彆總是怨恨彆人,你最該怨恨的人是你自己。】
【如果你不努力,生活隻會拋棄你。】
【爛泥啊!你真的是爛泥!】
各種各樣否定的話從屏幕上劃過。鐘陽的眼眸和心臟同時感覺到了一陣尖銳的刺痛。她不但失敗了,還把一輩子的臉麵都丟在了這裡。
現在全國人民都知道,她是一個不努力,不儘責,還怨天尤人的人。她身上簡直找不到一處可取的地方。
她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失敗者!
鐘陽像是被火炭燙傷了一般,急切地把平板甩到一邊,然後衝攝影師怒吼:“彆拍了!彆拍了!再拍我就要砸你們的攝影機了!”
攝影師不滿地說道:“開拍之前你是簽過合同的,你授權給我們隨便拍。”
鐘陽這才恍惚想起,自己化妝的時候,製作部的主管的確拿給她一份文件讓她簽。
直到現在她才知道自己被坑得有多慘!現在全國人民都知道她是一團爛泥!她百無是處!她就是個沒用的廢物!
她嘲諷烏芽芽的那些話,原來用在她自己身上才是最貼切的。
鐘陽躲不開攝影機,於是隻能捂住臉,狼狽地哭泣。從來都是倔強不服輸的她,終於還是接受了這份慘敗。
烏芽芽抬手說道:“彆拍了,都散了吧。我和她單獨聊兩句。”
攝影師立刻關掉機器,其他人也都陸續散開。
直播間暗了下去,觀眾卻還覺得意猶未儘。這場對決真的太精彩了,起初大家都以為會有以弱勝強的逆轉,結果卻是一場三觀的顛覆。誰對誰錯,不是看表象就能說得清的。
身為職場人,還真的應該好好琢磨琢磨這裡麵的道理。
烏芽芽撿起地上的平板,輕輕抹掉灰塵,語速緩慢地說道:“現在,你靠什麼來贏我?”
鐘陽停止哭泣,眼眶通紅地看向對麵。她首先想到的是女兒鐘律。隻要鐘律考了第一名,自己就能贏。
“靠你女兒啊?”烏芽芽看穿了她的心思。
鐘陽僵硬了。
“所以我跟你說了這麼多,你是一點兒也沒有醒悟啊。你還是喜歡躺在地上,讓彆人代替你去努力是嗎?如果沒有了女兒,鐘陽,這輩子你還能靠誰去贏?你女兒患上了嚴重的抑鬱症,你知不知道?”
烏芽芽指了指不遠處的一棟大樓:“想象一下,如果你女兒從那裡跳下去,你的人生會變成什麼樣?你連最後一絲希望都會失去吧?”
鐘陽看了看那棟大樓,腦海中恐怖的想象讓她勃然大怒:“你在胡說什麼?我女兒才不會自殺!”
烏芽芽不以為然地笑了笑,然後才緩慢問道:“她已經病得那麼嚴重了,你真的一點兒也沒發現嗎?在家裡,她一天能跟你說幾句話?她有衝你笑過嗎?”
鐘陽被問懵了。她這才意識到,如果自己不逼迫,女兒能夠一整天都不跟她說一句話。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女兒便再也沒笑過了。無論怎樣努力地去追溯記憶,她也想不起女兒歡笑的模樣。
鐘陽緩緩靠向椅背,露出恐懼的表情。
烏芽芽進一步問道:“對於青春期的孩子來說,這難道不是最大的反常嗎?”
是的,這太反常了!這真的不是一個小問題。鐘陽慌神了。
烏芽芽又問:“我在公司處處打壓你,你難受嗎?你做錯了一點點小事,我也大張旗鼓地挑你的毛病,你憤怒嗎?所有人都對你視而不見,你抑鬱嗎?有沒有那麼一個瞬間,你絕望地想要跟我們同歸於儘?”
鐘陽微微發抖的雙手緩慢地握成拳頭。是的,這些負麵的,狂暴的情緒她都有!有那麼一瞬間,她是真的很想抱住烏芽芽,從公司的高樓跳下去。
烏芽芽盯著她青筋暴凸的手背,徐徐說道:“在家裡,你女兒和你的感受是一樣的。你會把在公司裡積累的憤怒、不甘和怨恨,全都帶回家,宣泄在你女兒身上。
“在公司,大家與你沒有血緣關係,所以即便是排擠打壓也會掌握分寸。可你對你的女兒卻不會有那樣的顧忌。因為在你看來,她就是你身上掉下的一塊肉,她是完全屬於你的,所以你想怎麼對她都可以。
“你會把憤怒、怨恨和不甘,變本加厲地施加在你女兒身上。而你女兒的感受隻會比你痛苦一萬倍。你在公司裡待著的時候,每一分每一秒都覺得煎熬,那麼你可以想象一下你女兒在家裡又會是怎樣的折磨。她是不是曾無數次地想過,就這麼從陽台上跳下去?”
鐘陽聽呆了,回神之後連連搖頭,“不,不是的,你胡說!”
她害怕地連嗓音都在發抖,因為她忽然間明白了,烏芽芽的描述是合理的,是完全有可能發生的。
烏芽芽冷笑道:“你敢說,你從未把怨氣發泄在你女兒身上嗎?”
鐘陽不再搖頭,脖子僵硬地梗在那裡。她不敢說!她其實非常清楚,自己早已把女兒當成了出氣筒。自己的確每天都在她身上宣泄著憤怒、怨恨和不甘。
這是不對的!當母親的人怎麼可以這樣?她知道被打壓的痛苦,可她為什麼要把同樣的痛苦施加在女兒身上?
鐘陽不願承認這個令人厭憎的母親是自己,於是垂死掙紮道:“我對我女兒很好的,那麼貴的補習班,我一口氣幫她報了四個。我對她很好的。”
烏芽芽嗤笑一聲,然後問道:“你對你女兒很好?那你知道她為什麼總喜歡洗那件校服褲子嗎?”
鐘陽不敢置信地問:“你怎麼會知道她愛洗褲子?”
烏芽芽指了指自己的雙瞳:“因為我有眼睛,我看得見。她那條褲子怎麼洗都洗不乾淨,你就沒有問過她嗎?”
鐘陽茫然地搖頭:“問什麼?洗不乾淨就是洗不乾淨,還能有什麼原因?總有一些汙漬是洗不掉的。”
烏芽芽諷刺地笑了:“所以,洗不乾淨你就讓她一直穿著那條臟褲子?你就沒想過給她買一條新褲子?你就讓她每天都穿著臟褲子,活在同學們的嘲笑裡?你就一直這麼對她不聞不問?來,你告訴我,連條褲子都不幫女兒買的媽媽,到底好在哪裡?”
這一連串質問把鐘陽砸懵了,也砸痛了。回神之後她才驚覺,是啊,褲子洗不乾淨,那就不洗了,她可以給女兒錢,讓她去買一條新褲子!
可是……可是她怎麼想不到這一呢點?身為母親,不是自然而然就應該這樣做嗎?自己為什麼想不到?為什麼?
鐘陽越想越恐懼,即便是在全國人民麵前丟儘了臉麵,她也沒有產生這樣的恐懼。
她忽然不敢正視自己了。回顧過去她才發現,曾經的自己竟然像是籠罩在一團漆黑的濃霧裡,隻看得見周身的寸許之地,卻從來看不見彆人。
她隻在乎自己的感受,女兒過得好不好早就被她忘到了九霄雲外。
她怎麼可以這樣?像得了失心瘋一般!這哪裡是母親啊!
鐘陽抱緊自己,因難以想象的愧疚和悔恨而瑟瑟發抖。
烏芽芽同時也在逼問:“如果我不提,你為什麼想不到?身為一個母親,女兒這麼基本的需求,你為什麼看不見也想不到?鐘陽,你到底是什麼人啊?你的心裡除了自己,還裝得下彆人嗎?女兒對你來說是什麼?是你逆轉人生的寄托?是你養老的工具?”
烏芽芽忽然站起來,雙手撐著鐘陽身體兩側的椅子扶手,冷酷地逼問:“她是一個活生生的人!她是你的骨血,她是你的至親,她是你生命的延續,但同時她又是一個獨立的個體!你把她當成什麼了?奴隸嗎?所以她隻配穿著一條怎麼洗都洗不乾淨的臟褲子去上學?她考第一名不是為了自己,是為了給你爭口氣?她有了好前程也不是為了自己的幸福,而是為了讓你過上好日子?你生她下來,就是給你壓榨的嗎?”
烏芽芽咬牙切齒地說道:“把女兒視作奴隸和工具的爛人,配得上‘母親’這個偉大的稱謂嗎?鐘陽,你配嗎!等你女兒從那裡跳下來,你就知道後悔了。”
烏芽芽鬆開椅子扶手,指向不遠處的高樓。
“不,不會的!我女兒不會自殺的!你彆咒她!你再說一句我就跟你拚了!”鐘陽猛然站起來,憤怒地嘶吼。
她害怕了!
她簡直怕到了極點!她擔心烏芽芽的話會變成真的,所以竭力否認。
可她同時又隱隱知道,女兒真的出了問題。
烏芽芽卻搖頭道:“不,出了問題的人是你!如果你不改變,你的女兒隻能走上那條絕路。”
剛剛才強撐起一口氣的鐘陽,霎時間又跌坐回椅子。她不得不承認,烏芽芽說得對,是自己首先出了問題,才會連累女兒。
“是我的錯,是我逼得她太緊了,是我忽略了她的感受,是我沒用,不能給她樹立一個好榜樣!”鐘陽低下頭捂住臉,發出痛悔的哀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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