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裡有個延伸出去的小瞭望台。
最重要的是,那個瞭望台做出來的時候,因為工程緊就沒有加圍欄,所以才用警戒線圍住。
“停!”導演立即指示所有工作人員先不要拍攝,然後轉頭衝向碧茗,“顏、顏老師?”
碧茗淡淡地回眸看了身後的人群一眼,卻沒有停下腳步。
徐導急了。
媽的,該不會是太入戲了,把自己當許攸寧想殉情吧?
少女站在了瞭望台上,那裡風景很好,風也很大,將她披散的烏發高高吹起。
她抬起頭,露出一個很淺的笑容。
就像年少時的許攸寧一樣,清澈又明麗,仿佛所有的春光都凝聚在她臉上。
在失去了太多東西、背負了過多痛苦之後,她終於學會放下。
導演看著不遠處她的側臉,一時間被驚得停住了腳步。
旁邊的副導演也愣了:“她這是”
電光火石間,徐導朝著攝影師揮手:“快快快,開機把這一段調成臉部近景”
攝影師:“不、不救人嗎”
“拍了就把她拉回來。”徐導眼神火熱,他要這一瞬的鏡頭的欲/望大於一切。
因為這一刻的碧茗,臉上的情態太驚豔了。
這是鉛華洗儘後的新生,是無儘旅途後釋然的一笑。
珍貴到,可以作為整部劇的靈魂。
什麼是此心無羈?
不愛也不恨,不再被記憶束縛,從此將所有痛苦和歡愉都掩埋,讓自我徹底自由
她在詮釋著這一切。
許澄陽本來還在高台之下跟助理看著這一幕,頓時心驚肉跳。
見導演還在指揮著人拍攝,他擰緊眉頭,直接往高台這邊奔了過來——
後麵,碧茗的助理小姐姐更是急得手忙腳亂,趕緊給外麵的大佬打電話。
“霍、霍總青夏這邊好像要出事她好像想跳樓”
待在保姆車上,用手機正在看財報的男人怔了一下,隨即立即推開車門,往裡麵跑去。
高台之上,少女身後沒有任何圍欄遮擋,隻要再後退一步就可以從數十米高空墜落。
她笑意盈盈地看著那兩個離自己最近的男人。
記落日餘暉下,她臉如素紙,紅唇似火,烏發在大風裡飛揚,美得就像一隻燃燒的飛鳥。
可是後麵的人驚得直冒冷汗,根本沒有心情欣賞這樣的美景。
“夏夏,”霍明哲儘力讓自己的聲音能夠柔和一些,“不開心的話,可以過來跟我說嗎?”
“青夏,你先彆站在那裡,很危險!”許澄陽也急得額頭都是細汗,他萬萬沒想到她身上還有這麼嚴重的後遺症。
“我沒有不開心啊——”她疑惑地歪了歪頭,唇角甜蜜的笑窩像是迷人的酒釀,“你看,我自由了!”
她說著,張開了雙手。
“夏夏!”
“青夏!”
兩人心臟緊縮,生怕她下一秒就失足跌落高台。
“什麼夏夏你們找錯人了吧?”少女好奇地望著他們。
“她的人格又換了。”霍明哲咬了咬牙。
許澄陽似乎明白了什麼,急中生智,頓時換了一個說法:“許攸寧,虞見琛還沒死,你不要他了嗎?”
碧茗搖了搖頭:“他死了,我親手摸著他的屍體一點點變冷”
說著,她的笑容陡然擴大:“不過沒關係,我馬上就可以陪他一起,隻要他在奈何橋等等我——”
霍明哲看著她的腳往後挪,生平第一次體會到連呼吸都停止的絕望。
許澄陽沉下臉,用上了“虞見琛”的口吻:“阿寧,我就是見琛,你認不出來嗎?”
碧茗似乎怔忪一瞬。
“是他的聲音”
“你過來,阿寧。”他朝她笑,仿佛青春年少時,虞見琛向她表白時那樣認真道,“死生契闊,與子成說。”
少女的眼睫拚命顫動著,似乎想要認清他:“與子之手,與子偕老你真的是我的見琛嗎?”
她猶豫了,有點迷茫地往回走了兩步,似乎想要看清楚許澄陽的臉。
就在這一刻,霍明哲發了狠,一個箭步衝了過去,扯著她的手,把人直接攔腰抱起。
“啊!”少女嚇了一跳,隨即拚命拍打著他,“放開我,你放開——我要去見我的阿琛!”
霍明哲不理她的捶打,直接扛著人就往外走。
身材嬌小的少女,哪裡抵得過一米九的高大男子的力氣?
許澄陽蹙眉,不放心地跟了上去。
隻留下一地目瞪口呆的劇組人員。
好、好家夥這算不算是娛樂圈的驚天大瓜?
“咳咳,”徐導回過神來,警告般地環顧了一圈周圍的人,“少八卦,好好做事,千萬彆動什麼歪心思。”
話是如此,但人心也不是這麼好限製的。
所幸目前劇組的保密協議還在生效期,劇組大部分也都是許澄陽工作室的員工,代拍也進不來片場,這場驚天動地的“偽自殺”最後所有的證據都被銷毀。
隻留了徐導想保留的鏡頭。
另一側,追到保姆車外的許澄陽,也怒從心起:
“這位先生,請你不要對青夏這麼粗暴,她現在需記要的是細心安慰和心理醫生的引導”
小助理在後麵聽得冷汗直冒。
這是何等的修羅場啊?
霍明哲已經不耐煩了,懷裡的女友不省心,還來一個看不清楚情況的。
他能理解女友的吸引力,但不代表他會縱容這種狂蜂浪蝶跑到自己麵前。
“興盛影業收購案,你不想糊了吧?”
許澄陽愣住。
“210億,是你們公司出的底線,再不滾,這個數字就送給你那位競爭對手了。”
“你”許大影帝最近最重要的一筆資本操作,就是這個收購案,也是他準備把工作室做成集製片與發行一體的大公司的基礎。
“年輕人,彆剛學會走就想著跑。”霍明哲扯了扯唇,眉眼銳如鷹隼,“也彆老盯著不屬於你的人。”
許澄陽從出道起就順風順水,無論是演戲還是交際都如魚得水,溫和的偽裝一直以來都是他最好的保護色。
可是在比他年長五歲的霍明哲麵前,還是嫩了幾分。
若是多年後,許澄陽真的建立起了他的娛樂王朝,恐怕還有幾分和他掰手腕的機會。
可現在——太早了。
保姆車“砰”地關上,旁邊的小助理有點同情地看了眼許澄陽,輕聲道:
“許老師,我們先走了。”
“那個麻煩幫青夏保密關於霍總的事。”
殺青日,就此結束。
晚上,官博發布了殺青大合照。
所有人意外地發現裡麵沒有了女主角的蹤跡。
碧茗的人氣此時炙手可熱,不少粉絲衝到官博發問號。
官博很快就在評論區解釋道:
“青夏老師身體不適,先行離開了劇組,後麵會補一些殺青花絮滿足大家的。”
深夜,雲蓁看著這個消息,忽然察覺到其中微妙。
“身體不適?拍情書的時候,可沒見她身體出過什麼狀況。”她朝著經紀人笑道,“去查一查,我感覺這裡麵大有文章。”
經紀人正在刷手機,忽然頓住:“蓁蓁,有個狗仔跟我說,象山劇組那邊有群演拍到了顏青夏隨身攜帶一個男人的照片。”
“咦,確定不是保鏢之類的?”
“就算是保鏢,也不用每次一拍完戲,就陪著顏青夏去化妝間二人世界吧?”
雲蓁挑眉,紅唇翹起:“她這麼大膽啊?許澄陽也不管的?”
“誰知道呢?”經紀人陪著她笑,“這次你放心,蓁蓁,咱們可得讓她享受一下人設坍塌的滋味。”
同一片夜空下,碧茗窩在男人懷裡,黑發淩亂地披落在赤/裸的肩頭,攏著薄被迷茫地看著他,在月色下猶如夢一般虛幻。
“明哲好奇怪啊為什麼我會在這裡?我不是在拍戲嗎?”
霍明哲小麥色的手臂緩緩收緊,深邃的眼眶沉沉地闔起。
“夏夏,彆離開我。”
“明哲,你怎麼了”
“彆離開我,彆去拍戲,彆總是——變成另一個人。”他細碎的吻落在她的記耳畔,溫柔的嗓音在她耳側低低徘徊,帶著些許壓抑的悲傷。
他曾以為自己不會有恐懼這種軟弱的情緒。
直到今天,看到晚霞西斜下,似乎要乘風而去的少女。
仿佛水中月,鏡中花,任他怎麼靠近,都會化作虛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