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 章(1 / 2)

荊山之玉 這碗粥 18020 字 9個月前

孫燃翻著荊覓玉的朋友圈。

她從來不發自拍, 隻是偶爾放幾張風景和美食。朋友圈一片歲月靜好。

畢竟是造作的女人。

這一年多來, 她頻頻更換男朋友, 他從不乾涉。再好的朋友, 各自都是獨立的個體。就像她從來不問他的過去一樣。

她最近看上了晏玉。

說實話, 她對付普通男人是沒問題。但遇上晏玉這種高段位的,就不是那麼簡單的了。

晏玉這人倒不是壞,但他洞察力極強,與什麼人相處,說什麼話,做什麼事, 他都在心裡一一計量過。

不過——

孫燃轉念一想,其實荊覓玉和晏玉來往,也沒什麼東西好失去的。

晏玉那家世肯定不是為了財。至於色嘛,荊覓玉對男人沒有幻想, 想獲得她的情愛,那可是關山阻隔。

孫燃望著聊天窗口。

荊覓玉的微信頭像是一隻玩具熊,看著有些年頭了。秦修玉說她是一個念舊的傻丫頭。

孫燃打了幾行字,最終還是刪掉了。

她做事自然有她的理由——

晏家莊園依山傍水, 早年是一個本地土豪的祖屋。

二十多年前,土豪麵臨破產的危機, 迫不得已變賣家宅。而遷到蕪陰的晏家,勢頭一時無兩。

這一買一賣, 莊園改了姓,成了晏居。

進了莊園, 植被由河邊向堤岸延伸。路旁一樹一花,嫩綠的葉子冒出小尖,春光爛漫。

李和誌是相當佩服晏風華的。當年這兒是汙染嚴重的江河。晏風華斥資重塑河道,這才有了如今的水陸美景。同時,他的名聲也響徹了蕪陰。

李和誌將車子穩穩停在大門前。

土豪的祖屋是傳統的高牆大院。晏風華擴建時,把原來的舊石材換成了昂貴的黃洞石,肅穆感迎麵而來。

晏玉跳下了車。外套背麵的三隻刺繡獅子有些凶,有些囧。

穿過高牆,他注意到,陳列在沉香木櫃的奇珍異品添了幾樣。這就說明,晏風華為了這門麵的奢華度,又砸了不少錢。

迎麵走來一人,神色匆匆。見到晏玉,他立即放緩了腳步。“回來了。”

“大哥,出去啊?”晏玉淺笑,舒展的五官美得像藝術品。

不過,晏晁認為晏玉的眉骨高了點,嘴唇薄了點,總是帶著疏離。“嗯,有個會議。”他抬手看腕表,表上鑲嵌了十二顆璀璨的藍鑽。他再看晏玉空空的手腕,以及下身的破洞褲,“你好歹是晏家兒子,這身行頭怎麼回事?”

“北秀朋友的牌子,送了我幾件。”晏玉扯扯外套開襟。

“成非主流了,爸見到又得訓你。”晏晁笑了起來,鼻頭的形狀像綻放了三片花。

“他這會兒不是沒在麼。”晏玉的目光移至左前方的一株桃樹。“小媽呢?”

晏晁餘光往桃樹掃了一下。

古人有雲,前不栽桑,後不栽柳,院中不載鬼拍手。但這株桃樹倒是年代久遠了。

晏晁答:“在樓上等你。念你好久了,怎麼現在才回來?”

“北秀好玩。”晏玉收回視線。

“我趕時間,晚上再說。”晏晁又做了一個抬手看腕表的動作。

晏玉讓開路。

晏晁疾走離開——

電梯停在三樓。

李雙英半躺在陽光房的搖椅上,捧著一本書,耳尖地聽見一聲:“小媽。”

她迅速接話說:“舍得回來了?北秀的年好過嗎?”她怒目圓睜,右眼下方露出兩條歲月的溝壑。

“還行。”她的尖銳,晏玉看在眼裡,仿佛嫌她氣得不夠,他吊兒郎當地說:“好久沒嘗我媽的手藝了。”

李雙英用力地扭動手裡的那本書,等到心火降下去,才放下來。她淡淡看著他,“瘦了,這次回來給你好好補補。”

“我血氣方剛的,受不住補。”李雙英的進補,晏玉早些年體驗過,能讓他半夜遺在床上。“給我爸,他吃得消。”

李雙英的火氣又上升了,“我找大師給你爸算了命。”

“當心越算越薄。”不知何時開始,晏風華和李雙英都迷上了算命,放個屁都恨不得請大師選個良辰。好幾位大師頻繁出入,隻差沒在晏居門前擺香爐了。晏玉笑了笑,“最好把諸位大師召集起來開個會,不然挪了祖墳到東邊,哪天又有新說法,遷墳遷得列祖列宗能從棺材裡蹦出來。”

“大師說你爸這一世是被命根子拖累的。”

“是要徹底閹了才能長命?”落地玻璃外,桃樹的枝乾上攀著幾朵淡紅小花苞。深受桃花劫所害的家族,卻喜歡栽種桃樹。除了閹割,真沒解決的辦法了。

“你——”李雙英氣急反笑,“你數落你爸的詞比我狠多了。”

“我這不嗬護小媽你嘛。”

李雙英不知道晏玉站在窗前望什麼,“要真嗬護,你就告訴我,你爸是不是在北秀藏小情兒了?”

“不知道。”晏玉痞痞地一笑,“我比他年輕,比他俊俏,他就算有小情兒也不敢領給我看啊。”

“你兩父子的嘴巴真是——”一個比一個損。“那他為什麼頻繁往北秀跑?”

“也許是為了看他兒子我。”

李雙英冷笑兩聲,“還有他的前妻,他的女兒。”

“我媽都離二十幾年了。”

“得不到的才是最好啊。”李雙英自嫁給晏風華的那一刻起,就過著提防丈夫出軌的日子。都是因果輪回。當過小三的,怕有小四、小五爭寵。現在更擔心晏風華吃了回頭草。

晏玉望了一眼李雙英,她的鼻梁直衝眉心,明顯又整過了。“小媽,你和我爸這回鬨什麼了?”

“他以為自己還是一朵花呢,那些小姑娘貪的隻是錢。”玻璃鏡裡倒映著李雙英扭曲的五官,她看到後頓時住了口,硬逼著自己露出了笑。“沒鬨,我哪敢鬨,在你麵前才能說幾句。女人一生氣就變醜,算了算了。你先去休息,晚上陪我出去一趟。”

晏玉離開陽光房。

他的房間離得遠,沿著外廊走上五分鐘才到。從他懂事起,他就不喜歡和父母一塊住。因為總有吵鬨。

葛山桃走了之後,晏風華和李雙英也沒有緩解多少。

晏玉索性搬去客房睡,一住就到了現在。

晏居的園景是山水設計,風雨連廊極具序列感,羅漢鬆,觀景亭,自然地遞進。

晏玉進了房間。他把客房的二樓打通了,都是自己玩耍的地方。他的台球就是在這兒練出來的。

客房的景觀沒有主樓的好。不過南麵也有大玻璃。拉開窗簾,壯闊的城市江景儘收眼底。

這兒是晏風華魚躍龍門的機遇之地。晏玉在這裡生活了許多年,早已沒了震撼的心境。

他仰望著的空中觀景亭。

亭子的設計很有意思,像是大鳥籠,中央鋪著柔軟坐墊。

說是觀景亭,但在他眼裡,那兒是建來交歡用的。

歪邪念頭一起,就聯想到荊覓玉那張自拍來了——

無風的一天,北秀的晴空又高又遠。

荊覓玉和同事坐在奶茶店前的木椅上,享受著午休時刻。

公司和祁玉峰要合作碧鴉犀項目了。

荊覓玉真佩服那些女同事們,明明是公事,卻成了祁玉峰和創意部女孩子的露水姻緣。

同事搖搖搖奶蓋奶茶,“創意部的總監眼力好。她那天晚上把胡瑛帶去應酬,祁玉峰眼睛都看直了。”

荊覓玉抿著吸管,故作嚴肅。她對祁玉峰的事沒什麼興趣。倒是想起晏玉提過,祁玉峰突然有了緋聞,恐怕就是這位胡瑛?

同事仍然在繪聲繪色地描述祁玉峰的色氣。

荊覓玉的思緒卻在聽到“色氣”二字時,飄到晏玉那了。

她的直覺,晏玉重欲但不縱欲。

她早上拍了一張照片。單獨發給他太不矜持了,所以她放到朋友圈,設置成了僅他可見。

也不知道他看到沒,現在都沒等到他的反應。她這自拍挺費勁的,要找光線,找角度。她隱約知道他喜歡她的嘴唇,所以咧得大大的。

先前,老周再三詢問:“你下任男朋友就決定是晏玉了?不用我給你另找嗎?”

“我還沒攻下他。”停頓一秒,她說:“況且,你不覺得他是線索嗎?”

“正是因為如此,你才不能冒險。”老周嗓音宛若古井青苔,滿布歲月滄桑。

她笑了笑,“我會小心的。”

老周低不可聞地歎了一聲,又說:“我這兒還有不少名字有玉,人品過關的青年。”

“就他了。”有時,她對晏玉的念想已經脫離目標一說了。哪怕他和荊山之玉無關,她仍有接近他的衝動。遇見他之後,她回憶外公外婆的時間,比以前多了。

“你喜歡那模樣的?”問完這句話,老周忽然想到,晏玉和外公其實很像。像的不是容貌,而是神態和氣質,以及那顛倒眾生的魅力。

“不是。”

“好吧。”老周也不勸了,“有麻煩再和我說。”

“荊覓玉,你在聽嗎?”同事提高了音量。

“啊?”荊覓玉的思緒中斷了,笑看同事,“聽著呢,祁玉峰和胡瑛嘛,天作之合。”

“合什麼啊。祁玉峰是碧鴉犀大小姐的未婚夫,外麵玩得再凶再野,結婚的都是門當戶對的女人。”

荊覓玉輕輕點頭。“高見。”

同事聽出她的敷衍,沒了聊天的興致,“回去吧。”

下午,荊覓玉整理了資料去開會。

領導講了幾句和祁玉峰的合作事項。

兩年前,萬港有獨立的精英團隊接洽碧鴉犀。戰略合作解除之後,團隊所有人都簽署了保密協議,不得透露曾經的工作內容。

其他同事好奇,卻又打聽不得。

而今再次合作,萬港自然又得組建團隊。

荊覓玉不知怎麼的,對祁玉峰這個名字總是左耳進,右耳出。

冗長的會議變得難熬。

好幾個同事都偷偷玩手機。

荊覓玉托腮,看到了朋友圈的紅點點。心中那個激動呀,就怕不是晏玉。

好在就是他。他在她的自拍下點了一個讚。

再一刷新,她看到他發了一張圖。

一個懸挑在空中的大籠子,遠景像是蕪陰的江河。

她問:「這是巨大的鳥籠?」

「合歡籠。」等她上鉤等了好一會兒的晏玉笑了笑。

她麵部神經抽動一下,正疑惑這三個字是不是自己理解的那個意思。

他又說:「設計師深諳雙修之道,尺寸和半徑能實現各種姿勢。再結合人體工學,男人不累,女人必吹。是重金打造的合歡利器。」

荊覓玉此時是黑人問號臉,她把那表情發給了他。

「你哪天和我試試,就知道設計師的用心良苦了。」這東西的設計圖一出來,晏玉就覺得是乾炮用的。

「囚禁係?」就算他有這癖好也不是什麼稀奇事。

晏玉:「你比我還重口。」

她繼續黑人問號臉。關她什麼事?她如果不是閒得,也不會沒話找話問到這種話題。

她眼角餘光見到鄰座同事似乎在偷瞄她的手機,趕緊鎖上屏幕。

不過,再看讚那欄的名字:門前一株破桃樹。她忍不住彎起了笑——

李雙英的祖籍在一個小村子。

這麼多年過去了,她從大字不識一個、隻懂耕田種菜的女人蛻變成了端莊貴氣的晏夫人。做過幾次五官調整之後,臉上的土味也徹底抹去了。

在蕪陰,無人知曉她的過去。她身為繼母,既和原配兒子相處融洽,外人漸漸就不把晏風華婚內出軌的事當作談資了。

李雙英讓晏玉趕回來,並不是因為她和晏風華的矛盾。晏風華的風流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了,她隻需穩坐第一夫人的位置,其他的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

近幾個月,她跟一群牌友組了一個茶會。談的是人生,侃的是各家兒女的終身。

年輕的男女成了待價而沽的商品,在長輩的嘴裡耳邊成形。

李雙英相中的是於家小女兒,家世和履曆都非常優秀。而且,晏家企業近幾年的新投資是期貨,和金融背景的於家互利互惠。

茶會定在牌友的彆墅。

雨後濕氣縹緲,蜿蜒的石橋駕霧而來。

李雙英戴著一頂歐式複古禮帽,宛若巨大的花朵。她踏上石橋。“於家的小女兒你聽過嗎?”

“小媽,又有什麼新花招?”晏玉不答反問。

“我見過她照片,水靈靈的。我一直想和你爸生個這樣的女兒。”樹葉上,幾滴雨水顫悠悠的,滑落到她的禮帽上。

“你是要認她當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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