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侍郎這是何意?”
此人名為唐逸之,也是年少成名,狀元出身,年紀輕輕就做到禮部侍郎的高位,很得傅嘉賞識,朝中一直有傳言,說他才是老相爺最賞識的衣缽傳人。
因此即使以陸闔的身份地位,對他也不能太過怠慢。
唐逸之挺直了身板,絲毫不懼:“侯爺,老師說什麼當年與你也曾有過師徒之誼,一日為師終身為父,眼下他老人家遭此大劫,您一句話都不說,這合適嗎?”
陸闔:“……”
他掂量著看了看這個年輕意氣的書生,緩緩開口:“陛下已言不得非議此事,唐侍郎是教我抗旨嗎?”
唐逸之被他一噎,又迅速道:“在下並無此意,隻是天理人情……”
陸闔搖搖頭,直接打斷了他:“侍郎到底是年輕……麻煩讓讓,我要進宮了。”
“你……!”
一個須發皆白的老者在後麵拽了拽一臉憤怒的唐逸之:“算了,青岩。”他也抬頭看向馬上的陸闔,蒼老的臉上顯出些唏噓,“陸將軍請吧。”
陸闔猶豫了一下:“……韓相。”
這位老人家當年幫陸家頗多,算是他的長輩,按理說他此時應該下馬,可是……
老人搖搖頭:“您如今位極人臣,這敬稱老頭子當不起,隻是傅相當年也算教您良多,若陛下問起來,還請為他說兩句話。”
他說著便拽著猶自不忿的唐逸之讓了開來,微微垂首,再次向宮門下跪,從陸闔的視角望去,仿佛一座蒼老的石像。
陸闔心中一痛,臉色禁不住發青,可他沉沉掃視周圍一眼,終究還是沒說什麼,薄唇抿成一條直線,泄憤似的一夾馬腹衝了出去。
不能衝動……絕不能衝動,如今他在朝堂上與老師“勢同水火”,正是官家最願意看到的製衡局麵,這個平衡不能打破,否則……隻會讓皇上欲趕儘殺絕的心思更重。
緊握著馬韁的手微微顫抖,指甲幾乎扣進了掌心裡,甚至眼底都微微發紅。陸闔一路馳騁,驚動了宮中無數內侍,大家抬頭一看是這位主,也便搖頭低歎一聲,繼續安然地做自己的事。
宮中的人誰不知道,陛下對這位能征善戰還貌若驕陽的將軍極儘恩寵,再加上威遠侯本就是張揚的性子,這宮中跑馬的事情,做來也不是一兩回了。
一直到得紫極殿門口,陸闔翻身下馬,整個人稍有激蕩的情緒已經完全平靜下來,恢複了慣常傲然颯遝的模樣。
門口守著的內侍總管忙不迭迎上來:“威遠侯又來啦?陛下剛午歇起來,勞您稍候片刻……”
陸闔略一頷首,雙手抱臂筆直往那兒一戳,總管習慣了他的高傲沉默,心下微哂,麵上倒是不以為忤,笑眯眯地行了個禮,便進去通報去了。
000這會兒才敢見縫插針地跟戲精上身的宿主說句話。
“宿主……你既然是來給傅嘉求情,為什麼不告訴外麵那些人呢?他們可掌握著大夏的筆杆子,若是對你成見太深……”
“放心,”陸闔眼睛都不睜,相當胸有成竹,“威遠侯的名聲是真刀真槍在戰場上打出來的,不是幾杆筆能動搖的,我自有分寸。”
“可還有傅辰桓……”
“傅辰桓是重生回來的,眼睜睜看著我前世做了那些事,看著我最後有心謀反,又被我一箭穿心……嗯,這麼一個人,你指望他因為叔伯長輩對我有幾聲好評就能改觀?最多白白讓他更覺我老謀深算、提高警惕罷了。”
就在這時候,那內侍又躬身走了出來,滿臉笑容地通報:“陛下叫您進去呢,威遠侯請。”
陸闔點了點頭,整整領口,深紅錦繡的袍服獵獵一甩,抬腳跨進了幽深暗沉的宮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