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朵白蓮花(9)(1 / 2)

傅辰桓醒來的時候,還以為自己在做夢。

說起來,他今天的經曆本就很玄幻——上一秒在戰場上,被麵容冷凝的威遠侯一箭射穿胸口,後一秒卻回到了已經快要忘卻的兒時記憶裡傅府的花園中,門外已經隱約能聽見前來抄家的士兵呼喝的聲音。

他根本來不及多想,府中人心惶惶,下人四處奔走逃命,沒人注意到小少爺在花園愣在了原地——此時丞相府被圍,根本誰都逃不出去,那些仆役丫鬟們能求的不過是主帥大發慈悲,不與他們這些下人為難罷了。

說實在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傅辰桓暈暈乎乎地聽見抄家的隊伍已經臨近花園,馬上就要跟自己打個照麵,一時也慌了起來,突然靈機一動,轉身就往藏書閣跑。

——家裡的這個密室,他前世從未聽父母提起過,若不是後來他偶然遇到唐逸之,根本不會知道自己從出生就掛在脖子上的玉牌居然是把鑰匙。

隻是,那時他還未曾回來查看密室中到底有些什麼,就被陸闔給殺了。

傅辰桓邊跑邊握緊了拳頭,一想到陸闔,就覺得心中燃燒的憤怒快要把自己燒成灰燼。

他在天牢裡僥幸被人救走,後來飄零江湖,沒少聽說那位威遠侯在朝中乾的好事,而當年的丞相府慘案,到最後也沒能確定到底是不是陸闔一手操控,但這些事與自己的身死結合在一起,已足夠讓他對罪魁禍首的身份深信不疑,並欲殺之而後快了。

所以,當在密道中碰見似乎前來尋找自己,在照麵的一瞬間甚至流露出些許欣慰神色的陸闔的時候,傅辰桓整個人都是懵的。

在江湖上曆練得久了,傅辰桓自認已不複當年的天真孩童,可即便如此,他仍不能分辨陸闔究竟是虛情還是假意……

他連番告誡自己不能被這隻老狐狸迷惑,他說不定隻是想騙自己出去,好去跟那狗皇帝邀功——但若陸闔能確定自己躲在這密道中,逼自己出去的方法多的是,又何必親身犯險?更彆說,自己現在確實安安全全地躺在房間裡,而不是陰冷潮濕的天牢大獄了。

等等……

傅辰桓忽然愣住了:那密室連他都不知道,而前世知道此事的唐逸之也沒有用他的玉佩以外進去的方法,陸闔究竟是怎麼闖進去的?!

前世他……會不會也去找自己了,隻是沒想到我在後門被前來抄家的兵丁截住,他才沒能保下我?

紛亂的思緒和種種猜測一時都浮上腦海,傅辰桓捧著亂糟糟的腦袋坐在床上,一時都忘記了要先觀察一下自己究竟在何處。

陸闔便在這時走進了房間。

他剛剛應付完哭天搶得似乎他們威遠侯府也要大禍臨頭、步丞相府後塵的陸成,又無奈地被他按住重新清洗包紮了傷口,這才被放出來,算算時間,傅辰桓也該醒了。

果然,陸闔一進門,就看見那孩子清亮的眼睛正盯著門口,見到自己出現,臉上除了戒備之外,竟還出現了迷茫的神色。

倒是也正常。

殺伐果決的將軍深深吸了口氣,他沒有跟這麼大孩子相處的經驗——更彆說這孩子似乎還對自己誤解甚深,一時間竟有些緊張起來。

“嗯……你叫傅辰桓?”

這個開場真是糟透了。

傅辰桓顯然沒有注意到麵前的冰塊臉男人內心豐富的情緒,他抿了抿唇,不斷在心裡告誡自己彆慌。

重生,就是他最大的優勢,在陸闔心裡,自己此刻不過是個12歲的孩子,他不會對自己太設防,這一世重來,說不定他真的有翻盤報仇雪恨的機會!

陸闔試探性地往前走了兩步,見傅辰桓沒有流露出太過抗拒的神色,才儘量放柔了聲音:“你好,我是陸闔——這裡是威遠侯府,你且安心待著,在這裡,不會有人敢傷害你的。”

本是安慰的話,可威遠侯這張臉這身氣勢,實在是不太夠親善,傅辰桓勉強擠出一個笑容會給他,莫名感覺自己剛才被威脅了。

他現在心裡亂得很,既不斷告誡自己不能被陸闔迷惑,另一邊又不由得懷疑,前世所知的那些,到底是不是全部的真相。

但是……最後他是被陸闔親手所殺,這總不會錯的。

“……侯爺,”最後他猶猶豫豫地開口,儘量讓自己符合此刻的人設,“我母親他們,怎麼樣了?”

陸闔聞言目光黯淡了一下,似乎有些難以啟齒:“傅家闔府上下,除了你,此刻都已經在天牢之中了。”

三日後問斬。

這句話同時在兩個人心裡響了起來,傅辰桓心裡猛然一痛,久遠的記憶忽的有了實感,化作猙獰的巨獸在他腦海中翻湧攪動,似乎要將尚且稚嫩的心生生撕碎掏出來才肯罷休。

他不受控製地大口喘著氣,眼前一片昏花,周身仿若墜入冰窟般冰冷沒有知覺,不知過了多久,傅辰桓用儘了全身力氣才稍稍恢複平靜,就感覺自己正身陷一個堅硬卻溫暖的懷抱,有人在溫柔地拍著他的背,甚至還輕輕喚著他的名字。

是……

眼淚在不及思索的時候前仆後繼地湧出來,傅辰桓忽然間嚎啕大哭,他並不在意這個此時給予自己溫暖的人是誰,但積壓了兩世的恐懼和委屈一時全部湧上心頭,根本無法控製。

陸闔溫柔地攬著他,手忙腳亂地安慰人,輕輕歎了口氣。

他見過許多痛失親人的可憐的孩子,卻永遠都無法對這種事熟視無睹。

稚子何辜。

“彆哭了,”他摸了摸男孩兒的頭,輕聲道,“從此以後,你可是傅家的頂梁柱了,要把這個姓氏撐起來,不能墮了老丞相的名聲,知道嗎?”

“邊關尚險,我責任在身,護不住你的親人,卻總還能護得住你,彆怕。”

“傅相曾是我的老師,也是我最重要的人,算來我與你同輩,日後無需敬稱,平輩相交便是。”

“我不知道你聽說了什麼,但……你可以相信我,不相信也沒有關係,隻是不要嘗試逃離侯府,外麵的危險超乎你的想象。”

“……”

威遠侯一向寡言少語高傲淩人,何嘗用如此溫柔的語氣說過如此多的話,而他就這麼靜靜地哄著一個剛剛失去家的孩子,直到對方筋疲力儘,再一次睡了過去。

陸闔輕柔地將小孩兒放在床上掖好被子,又歎了口氣。

“他現在約莫正在心裡嘲笑我,一定覺得我很好騙。”

“嗯……嗯???”

正沉浸在傷感情緒中的000思維一滯,完全沒有跟上:“什麼玩意兒?”

陸闔扶額,起身走出房間:“你看積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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