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闔一把抓住他的袖子,往下拽了拽,想把小不點兒拽進自己懷裡,沒成想這孩子下盤還挺穩,硬是撐住了沒倒,還拿手去撥開他的手,顯然不習慣這樣的親近。
唉,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看來要想緩和關係,實在是任重而道遠。
陸闔麵上不顯,乾脆不要臉地跟一個孩子裝起了醉:“嗯……小安今天晚上吃了什麼呀,有沒有想媽媽呀?”
龔靖安:“……”哪壺不開提哪壺。
他正準備冷著臉轉身離去,卻見麵前的男人似乎是有些恍惚,那總是掛著滿不在乎的情緒而顯得有些浪蕩的麵孔委委屈屈地皺了起來,一雙大眼睛濕漉漉的,就像……就像找不到媽媽了的寧寧一樣。
好哥哥心裡一跳,突然竟有點不忍心起來。
陸闔傻乎乎地對他笑了笑,被撥下來的手又鍥而不舍地去抓他:“小安彆怕,舅舅以後會好好照顧你們的。”
這句張口就來的話龔靖安幾乎已經聽厭了,可不知道為什麼,他總覺得這一次的陸闔格外真誠。他想了想,小大人一樣說道:“那你給我點錢。”
陸闔:“?”
“這樣寧寧不開心的時候我可以給她買娃娃,”小豆丁一本正經,儼然經過深思熟慮的樣子,“還有每天去上學,有時候要在外麵吃飯……”
陸闔忙不迭打斷他:“我會送你去上學的,還有送寧寧去幼兒園……你們兩個小孩子不許自己跑到外麵去,太危險了。”
……這話他大概也已經說過許多遍了,而從龔靖安心不在焉到敷衍的神情來看,約莫執行力並不算高。
陸闔很是心累,他開始時計劃的本是借今晚的機會賣一波慘——都說醉酒的人會格外脆弱,他“想起姐姐痛難自持跟小安同病相憐從此痛改前非”的劇本雖然粗糙,但也不失為一個好辦法。
可在真正麵對龔靖安的時候,本來已經寫好的劇情卻忽然演不出來了。
人臉皮的厚度都是有限的,儘管陸局在這方麵堪稱天賦異稟,可男孩兒那雙黑溜溜又澄澈的眼睛實在是讓人不忍心欺騙,他第一次覺得自己的計劃粗劣不堪,甚至有些不好意思起來。
陸闔向來擅長玩弄感情,雖說算不上引以為豪,但也習慣了用這種省時省力的方式來完成他的大部分任務——因此在潛意識裡,他對人的情緒和感覺是看輕的。
不過是激素分泌時帶來的不同反應罷了,他見過的絕大多數人感情太過廉價,有時隻值一副漂亮的皮囊,或一筆不算太多的財富,甚或隻是一個眼神一句話,一個並不用多費心編造出來的故事。人類這種生物最擅長自我感動,你隻需要給他們一個引子,他們便能根據自己的需求將之補充完整。
這也許亦是為什麼陸闔特彆發愁跟小孩子相處的原因,小孩子們的世界相對於大人來說會簡單許多,也會直接許多,他們沒有那麼多彎彎繞繞,喜歡就是喜歡,討厭就是討厭,特彆是像龔靖安這種堪稱特彆敏感的孩子,想要獲得他們真正的好感,多數情況下隻能依靠真心。
陸局可以為了任務流血拚命,血淌乾了眼睛都不眨,可你讓他捧出一顆心來,卻是在強求葛朗台捐出全部家財,讓飽經風霜的蚌全無顧忌地展露柔軟。
沒可能的,這光是想一想就讓他恐懼。
小安還是離開了,手裡攥著陸闔剛給他的一張卡,神色有些鬱鬱——想來開口問討厭的人要錢這種事無論放在誰身上,都足以讓人心裡難受得恨。
陸闔在地上神思不屬地坐了一會兒,直到000有些擔心他是不是真的被原身身體裡的酒精醉傻了,才如夢方醒般問了一句:“他們兩個數值怎麼樣?”
“唔,龔靖安好感度-60,誤解值70,龔靜寧好感度-30,誤解值80。”
陸闔歎了口氣,這還是他遇到的第一個兩種數值沒有拿正負雙百的世界,卻讓他感覺比前兩個世界加起來還要棘手。
等他匆匆洗完澡,筋疲力儘地把自己扔上柔軟的大床,快要墜入睡夢中的時候才又想起來另一位可攻略對象:“秦子明那邊呢?”
000:“啊,他的好感度-100,誤解值100。”
這熟悉的開局竟然讓陸闔莫名輕鬆起來,他翻了個身,在蓬鬆的枕頭中蹭了蹭,快樂地把自己丟進黑甜的夢裡。
可有些人就是這麼禁不住念叨,陸闔前一天晚上才想著要怎麼跟這位自己理論上並沒有見過的霸道總裁接觸,沒成想第二天就得到了機會。
那是一個名流雲集的慈善晚宴,衣香鬢影、奢華高貴,是從前的原身最喜歡的場合,陸闔卻隻是隨意跟相熟的人喝了兩杯便打算溜走——他昨天才答應說要多抽出時間來陪孩子,雖然小安看起來根本沒信,他自己卻不能那麼不講信用。
結果他剛在洗手台前抹了兩把臉去去酒氣,一抬頭就猛地對上了一個五官極為深邃俊美的男人冷冰冰的眼睛。
陸闔嚇了一跳,險些把手上的水甩到領子上,秦子明卻根本不給他反應的機會,反手鎖上衛生間的門,以一種不容抗拒的氣勢走過來,將他卡在身體與洗手台的中間。
秦子明:“陸總,我們談談?”
“……”
“……他們霸道總裁品味都這麼奇特的嗎?”後腰磕上冷冰冰大理石的陸闔有點想罵娘,“就喜歡把人堵在廁所談事兒?”
“拉倒吧,”000撇了撇嘴:“這不是你的主場嗎?我都聽到你的心跳興奮地加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