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闔不慌不忙地地將衣櫃裡的原主身體撈出來,把自己的神魂換回去,然後再將先天道體收進空間戒指,才整整衣衫,緩步行了出去。
他故意用這種方法把真正的原主和奪舍者分得很清,000在一旁看著都擔心他一不小心精神分裂,不過宿主顯然是個天生的好演員,在兩種相互對立的身份之間切換自如,全然沒有混亂之虞。
陸闔輕袍緩帶,行走在春夏之交綠意如茵的草地上,觸目所及到處是青鬆翠柏的仙家清淨景象。身著煙青道袍的歸元弟子們來來往往,誰也不知道,距離他們一牆之隔的地方,正發生著什麼駭人聽聞的醜事。
他不禁感慨萬千,輕嗅一口陌生又熟悉的草木氣息,恍然間忽然意識到,自己的處境多少也與被奪舍的原主有些相像——心有定念,曆經輪回,為了保護或者說拯救一人,而又堅定不移地來到這個地方。
陸闔現在已經不願去想這些自己前來完成任務的小世界到底是怎麼回事,那些人又會不會僅僅是一本書中的人物。他隻知道,自己所見的儘皆真實,他經曆過的那些世界、那些感情都是真的,就像原主在這裡度過的那十九年,也是真實的,他的家人、師尊、師弟,以及這個給了他第二個家的歸元宗,都再真實不過。
既然如此,不管眼下有多難,他都得認真堅持過去,他要完成自己的任務,找到展青雲的精神碎片……他要幫原主走出不一樣的人生,找回過去白衣執劍意氣風發的越辰要找回玩世不恭遊戲人間的沈靜淵,讓他的師尊得以安享晚年,要讓歸元宗因培養出人人稱頌的戰神而非談之色變的魔頭而天下揚名。
當然首先,他得儘快完成自己的計劃,讓奪舍者得到應有的懲罰,同時把小師弟的身體養好,再想辦法跟二師弟緩和關係……
想一想還真是任重而道遠。陸闔看著走在前麵帶路的葉塵元,輕輕歎了口氣。
歸元宗屹立於整塊大陸的中北部,與南部的清虞派遙遙相望,作為大陸上頗有名氣的兩個修真門派,向來有“北元南清”的雅號,為修士們所傳頌。
現任掌門沈疆是合道期的高手,座下包括親子的親傳弟子三人之外,還有記名弟子九人,如今都已經在大陸上頗有盛名。其中,親傳大弟子陸闔的風頭最盛——他當年親自將親子沈靜淵逐出山門,末徒越辰又傳聞入魔、許久不知所蹤,身邊親近的徒兒自然隻剩下陸闔一個,外界消息靈通的,也早自動把陸闔當作了歸元宗下一任掌門的不二之選。
因此陸闔在宗門內的地位極高,再加上奪舍者性喜享樂,權欲極強,他領下的清源峰規矩之嚴,僅次於代表著掌門之尊的乾元,不論是宗內弟子,還是與他同輩的二代長老們,一律不許在清源峰範圍內禦劍飛行。
那奪舍者將這條莫名其妙的規定美其名曰“腳踏實地,不忘本源”,實則隻是被害妄想症作祟,生怕有人出其不意禦劍潛入傷了自己,乾脆將領空內所有會飛的物種都清了個乾淨。
正是因為這個,現在不能崩壞人物形象的陸闔才隻能跟著掌門派來找他的葉塵元步行離開,還得裝作行走間若有所悟的高人模樣,實在是自己都感到惡心。
清源峰弟子一個個皆是麵容嚴肅,在峰主與靈藥堂長老經過時恭謹地躬身執禮,陸闔看著那些半大少年模樣的孩子毫無活力老成有餘的樣子,不由感到一陣鬱悶。
原主生性溫和,端方中卻亦有些逍遙,用師尊當年的話來說,是頗有魏晉之風——禮節是要守這沒錯,但修真一道本就講究道法自然、隨性而為,將這一峰之地管轄得如同人間高門大院、深闈宮閣,誰還有心思靜靜體會自然之妙……真不知作何道理。
兩人走了一會兒,陸闔實在是受不了葉塵元似乎是噤若寒蟬的安靜態度,便主動發問道:“葉師弟,可知師尊喚我所為何事?”
葉塵元悄悄看了一眼麵無表情顯得高深莫測的大師兄,心裡稍微有些惴惴不安。
宗門誰不知道,這位碩果僅存的二代親傳大師兄為人最是恪守尊卑,自己雖是掌門的記名弟子,名義上確實是陸闔的師弟,可親傳與記名畢竟身份有彆,大師兄往事都是直呼其名,或以“長老”相稱的,今天怎麼倒轉了性兒?
葉塵元心裡有些嘀咕,反應卻不慢,恭敬答到:“我也不知,隻是掌門似麵有急色,想來不是小事。”
陸闔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卻謹慎地沒有問“你為什麼不叫師尊”,葉塵元在他得到的記憶裡就是個少言寡語的悶葫蘆,想來確實是不知道更多的信息了。
他心下有些著急,又怕宗門出事,又不想離開清源峰太久,生怕越辰那兒又出了什麼狀況,可偏偏還得端著原主的神態一步一個腳印,隻得細細回想之前閱覽的世界線裡有沒有提到過相關的事。
可似乎是因為他用引魂燈將那奪舍者的魂魄拘禁起來的緣故,對方留下有關還未發生事情的記憶都顯得多少有些模糊不清,而與奪舍者記憶無關的世界線是以越辰為主角,整個都是站在他的視角展開描述的,而越辰前期能接觸到的,也就隻有“陸闔”密室裡的一畝三分地,大半時間還處於被折磨得半死不活的狀態,要說唯一可能與此事有關的……
世界線中似乎提到過,有一天“陸闔”突然大發雷霆,用了前所未有的酷烈手段折磨越辰,下手沒了分寸,險些把人弄死——也正是那場折磨使得越辰的身體徹底毀了,經脈儘斷再難接續,以至於為後來他黑化,並習得魔尊留下的劍法埋下了禍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