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闔當然不介意跟他的摯友“試試”。
兩個沒羞沒臊的人湊到一起去之後,生活都要整個變成一部限製級三級片,又是“新婚燕爾”,又是久彆重逢,恨不能把自己和對方用強力膠水粘起來,一刻都不想分開。
這天帝都下了大雨,天上層層烏雲翻滾著像是灰白的波濤,極遠的天空上滲出淺色的天光來,亮白的光束透過雲層,顯得格外聖潔又美好。
陸闔與展青雲靠在宮殿頂層的觀景台前,有一句沒一句地聊天。
他們現在已經很少會為任何自然景觀而心動——當你也把大半生的時間消磨在路上,在最為瑰麗的宇宙中,在各種星球獨一無二又鬼斧神工的美景裡時,自然會慢慢地對任何恢弘都難以產生反應,見得太多,想不平靜都難。
“你還記得嗎?”
陸闔喝了一口水,悠悠地說道:“沒畢業那時候,有一次下雨。”
這個小世界的原身和“謝明川”也曾是同學,甚至還是舍友,他們不止一次地經曆過暴雨傾盆或陽光明媚,陸闔這樣這樣說得含糊不清並不會被判定OOC,但以他們兩個的默契,展青雲自然知道他說的不是關於任務的事。
——他也當然記得,忘不了,那時候他倆剛進校門不久,也剛剛認識不久,卻不知道為什麼特彆投緣,每天攪和在一起,什麼都乾,什麼都要一起看。
有一次兩個人跟著導師出差,上另一個星球去執行任務——這本是優秀新生入學的必經之路,任務不會有什麼危險,但卻足夠典型,能讓新生們快速積累經驗,訓練臨場應變能力,也是多年以來的傳統項目了。
負責帶隊的通常都是責任心強又能力高超的老師,而要執行的任務通常看著危險,但都完全在可控範圍之內,能夠在保證訓練效果的同時最大程度地保護學生的安全,這麼多年來從未出過事。
可也不知道是運氣太好還是太差——也可能是主角命作祟,反正他們兩人那一隊遭遇了比本來計劃好的超出好幾倍的危險,好容易同心協力解決掉那隻實力超群的蟲族之後,還和大部隊走散了。
那時候在小星球上,也正在下雨,雨簾密得看不清路,兩個人的機甲有一台已經徹底報廢了,另一台也基本失去了戰鬥能力,為了保暖,隻得兩個人一起擠在那台還能勉強供暖的半死不活的機甲艙室裡,相擁取暖瑟瑟發抖,一點都不像是剛剛越級斬殺蟲族的大英雄,簡直是兩隻可憐兮兮的小鵪鶉。
展青雲後來想起來,發現他對陸闔的好感產生的遠比自己從前以為的還要早——早在那個狹小但溫暖的艙室裡的時候,他看著另一個青年雪白的後頸,和一些柔軟而黑亮的發絲被雨水和汗水打濕,粘在皮膚上的時候,就已經產生了一絲少年人的悸動。
他們仿佛是天生就注定要在一起的,對彼此的契合就像找到了自己的半身,儘管與正常的青梅竹馬比起來相識甚晚,但仿佛早已遇見,似是前世有緣。
那時候的陸闔還遠不像日後的嬉笑怒罵殺伐果決,他安安靜靜地抱膝坐在那裡,因為受了傷而顯得無力又蒼白,展青雲讓他的頭靠在自己的肩膀上,聽見青年幽幽歎了一口氣。
“你說,我們會不會死在這裡?”
“死”這個字太過沉重,同樣年少的展青雲心中一抖,像擼一隻不聽話的貓那樣胡亂擼了一把陸闔的頭:“想什麼呢……這種小場麵算什麼,你膽小成這樣,以後上了戰場可怎麼辦?”
陸闔當時應該是白了他一眼,眼睛卻笑得眯起來,像兩個彎彎的月牙:“那不是有展哥罩著我的嘛~”
“我可顧不上你。”
“怎麼會,你那麼厲害,”陸闔嘴可甜,誇起人來沒羞沒臊的,他甜言蜜語說慣了,說起來情真意切的,倒是展青雲從前生活單純,聽得竟然還有點害羞,“我看你什麼都會,可不能對隊友見死不救啊。”
展青雲給他說得沒法子,可不知道怎的,還是覺得這小孩兒挺有趣,就想逗他:“那你的隊友可還不一定是我呢——咱們這次能一塊組隊也是緣分,誰知道下次還能不能這麼巧。”
“那不會,我有預感,我都和你綁定了的——你可甩脫不掉我。”
展青雲被逗笑了,他倆如今被困在這樣艱難的環境裡頭,又冷又餓,渾身都疼,前一分鐘還在思考“會不會死”這樣充滿了悲愴感的命題,可現在幾句話的工夫,他就是想笑。
陸闔,真挺有意思的。
待在謝明川身體裡的展青雲想到從前,忍不住也笑了起來——他當然知道陸闔說的是哪一個雨天,雖然他們在一起經曆過無數次大雨傾盆,可能讓對方以這樣的表情提起來的,卻想不到另外一個。
“當然記得。”
陸闔笑笑,一手撐著下巴,看著對方的眼睛裡都是溫柔——一小部分屬於人設,大部分屬於自己:“真好,”他說,“我們還活著,還能一起看雨。”
展青雲的心猛然跳了一下,他眨眨眼,看著已經無比熟悉,卻還時常讓他感到捉摸不透的老朋友,心跳開始慢慢地加速。
陸闔這樣說,是什麼意思呢?隻是單純地感歎當年嗎?如今他們彼此對對方的身份都已經心知肚明,單獨相處的時候對話不可能“在角色裡”,因此這無疑是陸闔本人要對他展青雲說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