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可愛哦，陳慕也。”
失去平日偽裝的她，毫不吝嗇自己的誇獎，看著麵前的人，就像平時小心翼翼守護的寶藏，終於鼓起勇氣打開它。
陳慕也無法形容這種感覺。
生疏、排斥、卻又有一絲隱秘難言的欣喜，從心底深藏的角落裡跑出來，混在裡頭，格格不入。
他這次不說話的時間有點長，程西也沒追問，隻是一眨不眨定定看著他，專注發亮的目光，仿佛在看著世間什麼難得的珍寶。
陳慕也覺得自己中了邪，竟然會產生這種怪異的聯想。
他開口打破這莫名而起的氛圍，出口的話，卻又矛盾，更像是誘導深入。
“你在看什麼？”
“看你啊。”下一秒，她不假思索答，月色下，眼眸晶亮如寶石。
“陳慕也，你真好看。”
鋪天蓋地而來的不適壓力這次化為了實質，陳慕也心頭警戒響起，這次，理智及時切斷了心頭那抹異樣，恢複成平時神態。
“程西。”他冷靜說：“你喝醉了。”
“啊……？”她茫然，反應過來，喃喃：“我喝醉了嗎？”
“是。”他果斷道：“我送你回房吧。”
“哦……”程西呐呐應了聲，轉身往屋內方向，正要邁步時，踉蹌一下，昏沉遲鈍的大腦讓身體反應也變得緩慢僵硬，困意加重。
“我可能真的喝醉了，困得有點站不穩。”她仰起臉，解釋得頗為認真，陳慕也模糊歎息一聲，伸手過去扶住她。
“我扶著你。”他托著她的手臂，身體不由靠近，兩人距離拉成了一條影子。
程西鼻間又聞到了熟悉的淡淡香氣。
似乎是衣服上傳來的，洗衣液的味道。
程西渾渾噩噩抬起頭，目之所及，是他低下來的，輪廓宛如刻畫的側臉。她隻記得，記憶中自己永遠是隔著很遠的距離仰望他，第一次，他主動靠得這麼近。
她沒有動，呆怔著看著自己。在原地發呆。
陳慕也困惑，微微蹙眉，低聲問：“怎麼了？”
“陳慕也。”她伸出一根手指，突然點上他的眉，從眉間劃過，落在那雙漂亮的眼睛上，輕觸他的睫毛。
“我好喜歡你啊。”如同夢囈歎息的一聲，響起耳邊，似真似假，難以辨明。
陳慕也有一瞬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聽。
他抬起眼皮，可麵前的人仍舊維持著那個姿勢，認真專注看著他，雙眸宛如藏著月光。
溫熱指腹還停留他眼睫上，從那一處傳來細密癢意，又好像不止那一處。
陳慕也渾身緊繃，努力克製住不適，冷靜拉下她的手，今晚再度重複第二遍。
“程西，你喝醉了。”
……
程西確實是喝醉了。
但她清清楚楚的記得，那晚發生的每一件事情，每一句話，包括她怎麼回的房間。
即便在那種情況下，陳慕也依舊維持了紳士風度，扶著她回屋上樓，把她送到房間門口時，恰逢蘇惟英他們散場回來，他把她交給了她，才離開。
程西還能回憶起她是怎麼走到床邊，脫下鞋，同蘇惟英感慨了一句好累啊，然後倒頭躺進了被子裡。
再一覺過後，就是現在。
她已經在床上靜止不動有半個小時，望著天花板，思考人生。
不明白這一切是怎麼發生的。
雖然她少有碰酒精，從沒有過醉後體驗，但憑借著以往的經驗，應該沒有人會像她這樣，明明已經困得不行了，還可以出去和人亂說話。
更要命的是，全是自己內心不曾遮掩過的真心話。
簡直丟人至極——
崩潰。
程西不知道第幾次拉高被子蓋住頭，痛苦嗚咽，雙腿蹬床。
完全無法冷靜，光是想想，整個人就已經要燒熟。
程西頭發淩亂，雙頰通紅，回想起昨晚夜色下的露台，雙目怔怔，在無數燥意中抽絲剝繭，勉強找到了一絲可循的蹤跡。
大概，是他這段時間的軟和態度，又讓她鬼迷心竅，奢望摘下天上高不可攀的月亮。
哪怕，隻是靠近月亮身側，身上多沾染到幾縷灑落的冷白光輝，也足以讓她付出冒險的代價。
程西承認，她被蠱惑了。或許是那晚的月色太皎潔，身邊的人離得太近，她沒有控製住，把滿腔的愛意溢出了一分，闖下大禍。
程西做足了所有的心理準備，才下去，已經快過早餐的點，其他人都已經起床。
早餐廳，隻有蘇惟英和莊星還在吃東西，其他人都在客廳裡，做著自己的事情。
程西設想過無數種她和陳慕也今天再碰麵時的情景，卻沒有預料到這一刻。
他坐在沙發上，手裡抱著電腦辦公，聽到動靜，抬頭從屏幕後麵看她一眼，目光沒有任何波動，平靜地和她打招呼。
“早。”
程西愣了愣，慢了半拍回：“早。”
“睡得好嗎？你昨晚好像喝的有點多。”他無比尋常問候，就像對待小屋裡任何一位女嘉賓，程西在他眼中再難尋到一絲一毫的不同。
她的心逐漸涼了下去，慢慢的，變得一片冰冷。
她緩慢地點頭，對他笑了下，僵硬從嘴角傳到身體四肢。
“還好，謝謝你昨天送我回房間。”
“下次不會喝這麼多了。”
“我第一次喝這種雞尾酒，沒有預估到量。”程西解釋著，嗓音越發艱澀，說到後麵，聲音漸漸輕下去，難以支撐。
“我先去吃早餐。”
她逃似的離開這個客廳。
不用再看那雙眼睛。
那雙注視著她，毫無波瀾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