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程西的膽大包天隻夠她支撐兩分鐘, 同陳慕也對視幾眼，她很快移開了視線，乾巴巴一笑。
“我開玩笑的。”
四周仍然安靜, 大約沉默須臾, 陳慕也聲音輕描淡寫傳來。
“我也開玩笑的。”
“………”
確實一點也不好笑。
程西偃旗息鼓, 尷尬縮在一旁, 臉上墨鏡也不好還給他。之前是沒辦法欣賞周圍風景，現在是沒心情欣賞，這趟乘船來不及體驗，就已經匆匆結束。
船隻靠岸, 依舊晃晃蕩在水麵, 程西握著陳慕也的手跳下船，找了個合適時機，假裝隨意把墨鏡還給他。
“謝謝。”
“不客氣。”他語氣依然輕淡：“沒讓你誤會就行。”
“………”
程西內心十足無語。
倒也、大可不必如此記仇。
“當然不會了。”她假模假樣彎起嘴唇衝他笑, “希望你也不要誤會啦, 隻是一個小小的玩笑而已。”
內涵明顯，拐彎抹角說他小肚雞腸。
陳慕也特意抬眼看她, 視線從她笑靨如花的臉上劃過, 又很快移開。
“哦, 沒誤會。”
“………”
程西深呼吸，臉上笑意一點也維係不出來, 眼睛在四處查看, 岸邊即是小島入口，兩旁開了不少店鋪，賣著遮陽帽頭飾等小東西，程西在中間也看到了墨鏡。
她隨即走過去，陳慕也跟過來時, 程西已經挑選好結賬，再轉臉，一大副墨鏡掛在上麵，小巧白皙的臉龐遮得隻剩一半，下巴衝他揚了揚。
“走吧。”
陳慕也：“………”
他默然片刻，跟在她身後，兩人簡單在路口看了標識，往山上植物園走去。
大概是那副墨鏡的效果，一路上程西都顯得格外話少，情緒被嚴嚴實實遮擋在鏡片後，露出的嘴角微抿，安靜時有種不言而喻的高冷。
植物園在半山腰，這邊並不是很熱門的景區，上山道人不多，兩邊植被茂盛，偶爾到地勢高闊處，還能看到底下蔚藍的海。
微風徐徐，陽光明亮。
在路上散步也愜意。
他們很快來到了植物園入口，買完門票，拿上景觀地圖，不得不要進行交流，程西展開地圖問他：“你想往哪邊走？”
整個植物園占據了半個山頭，有好幾個觀賞區，植物各具特色，全部逛完也可以，隻是會有點消耗體力。
待會他們還要步行下山。
陳慕也低頭掃了眼，不假思索：“你決定。”
“那我們就按照這條線吧。”她伸手劃了下，最中間性價比最高的一條，步數最少，經過的區域最多。
陳慕也沒有什麼意見，安分在她身後，沒有再說一些惹人生氣的話。
雖然看起來順眼很多，但是兩人之間也不複先前的鮮活，反而變得疏離禮貌。
他們往裡走，沿路都是各種植物花卉，見過的沒見過的，千奇百怪，爭奇鬥豔。
節目組給他們每次約會都讚助了一個拍立得，相機在程西手上，她彎腰認真去拍，一張張翻看，遊玩時間大大拉長。
奇怪的是，陳慕也竟然也等候在一邊，看不出不耐煩。
程西拍完一段，剛開始新鮮感過去，不由有點心虛，看了看他，之後認真趕路。
第一個大景觀是熱帶雨林，巨大的真空玻璃建築，裡麵生長著無數熱帶植物，玻璃牆壁上爬著藤蔓，頭頂往下噴灑著透明水霧，偶爾在半空中，出現一道彩虹。
眼前一切美輪美奐，宛如闖入一個不真切的仙境。
“好美啊……”程西不由仰頭，發出感慨。
“要給你拍照嗎？”旁邊的人突然出聲，好像莫名開竅，覺悟提升了不止一點半點。
程西想了想，有點心動，但更多的是生起的忐忑緊張。
她怕自己不好看。
“好。”她最後還是鼓起勇氣道。
程西把相機遞給他，整理了下頭發，走過去，在正中最茂盛漂亮的那株藤蔓植物旁，站定，雙手背在身後，微微側頭露出微笑。
她看著鏡頭，鏡頭後麵的人也認真注視著她，陳慕也維持著姿勢定定不動，須臾，點頭，“好了。”
“？”
他動作太為乾淨利落，程西忐忑不由轉變成擔憂，懷疑問了句：“你拍好了？”
她走過去查看，陳慕也把照片展示給她，程西低頭看了眼，突然無話了。
綠意暈開的背景，光從頭頂灑落，空中剛好浮起一道小小彩虹。
她背著手站在茂密的植物旁邊，穿著一條白裙子，頭發披在耳後，笑得甜美溫靜。
程西仿佛能透過照片，看到那時她眼中的光。
那是注視著自己喜歡的人時，才獨有的星光。
“很好看。”旁邊的人聲音響起，陳慕也平直誇讚一句。程西慢慢直起身子，對他揚起臉，“你拍得很好。”
她不知道他有沒有看出她眼裡的喜歡。
程西總以為自己隱瞞的很好，原來喜歡一個人，是真的藏不住的。
即便罐子密封得再完好，裡麵的東西也會像空氣一樣，從四麵八方偷跑出來。
“我們要不要拍張合照？”她出聲提議，陳慕也隻是片刻的猶豫，然後點頭。
“好。”
他們一起站到了那株巨大的藤蔓前，程西舉起相機，他的臉微微靠過來，同她一起，看向鏡頭。
哢嚓一聲，畫麵定格。
程西隻匆匆看眼成片便收起相機。太像女友視角了，讓她連多看都覺得心臟收緊。
這是他們今天第一張也是唯一一張合照。
植物園內景觀奇特豐富，除了這片雨林，還有巨型仙人掌群，各種各樣的多肉植物，可以站人上去的蓮葉，奇形怪狀的樹和花。
眼睛全程參觀下來，身體也不覺得太過疲憊，離開前，程西還去多肉園挑了兩盆小多肉，付完錢之後就可以帶回家。
他們在山頂餐廳用了午飯，然後步行下山，過了晌午，日頭已經在往西移，光線也變得溫情。
程西手裡一邊抱著一盆小多肉，步子不由落後，陳慕也身影在前頭，高出她一個頭，影子斜拉在地上。
程西看著這一幕覺得熟悉，突發奇想，從包裡把自己墨鏡翻出來，戴在臉上，問他：“你覺不覺得我們兩個現在像一部電影？”
陳慕也聞聲，不由往後看，視線在她身上打量幾秒，不確定：“那個殺手不太冷？”
程西：“？！”
“你怎麼一下就猜到了！”她不由氣餒，墨鏡從鼻梁滑落，烏黑眼珠在後頭瞪著他。
陳慕也稍作思索：“電影裡麵抱著盆栽走的人，很少見。”
程西原本隻是想開個玩笑活躍氣氛，結果卻見他這樣認真考究，
“你好沒意思。”好一會，程西對他做下結論。
“嗯。”誰料，陳慕也從善如流點頭，“你是節目裡第三個這麼說的。”
“？”程西稍作一想，就想明白了，頓時不由暢快笑起來，“那我猜一下，是不是隻有吱吱還對你餘情未了。”
“………”他略微無語，但還是點頭：“是。我現在正在想辦法讓她絕情。”
“那你真是這個節目裡最過分的男嘉賓。”
“我道歉。”
“………”
兩人一路走到碼頭，你來我往，辯不停。大多數是程西找茬，陳慕也防守，偶爾氣得她噎住，對方雲淡風輕收兵。
上船時，陳慕也照例朝她伸出手，程西方才還有點生氣，沒爭論贏，不假思索一把拍掉了他的手，自己搖搖晃晃踩上去。
“為什麼突然生氣？”旁邊的人還清風霽月地問，於是程西更生氣了，瞪他一眼。
船慢悠悠開出去，劈開浪，往前方海麵行駛。
風裡又是濕潤撲來。
她自閉到不想說話，一路都沒有搭理陳慕也，直到上岸，重歸熱鬨，沿途商販眾多。
兩人準備回去，程西走了幾步，卻發現陳慕也沒跟來，於是回頭。
他目光正落在旁邊的氣球上打量，透明的氫氣球裡頭裝著一隻可愛兔子，見到程西看來，他朝著那個方向指去，對她說：
“給你買個兔子，彆生氣了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