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沐放下了自己的手,槐樹妖心裡一空,就連這點溫度都不會留下了麼。下一秒,他瞪大了雙眼,他的身體被蕭沐輕輕環抱住。
好……好溫暖……
千年了,自從他墮落後,再也沒有感受過的溫度。
“對不起、對不起。”蕭沐將臉埋在槐樹妖的身上,完全不在意槐樹妖身上奇異的臭味。槐樹妖緩緩的、遲疑的將手放在蕭沐的肩膀上,片刻之後,又慌亂的將蕭沐推開。
‘你不是她!走開!’槐樹妖將自己微微顫抖的手藏在背後,用猙獰的黑色枝條擋住自己的身軀,將自己與外界分開。
蕭沐被大力推得踉蹌了兩步,眼看著就要摔倒,槐樹妖一個沒忍住伸出枝條扶住蕭沐。枝條要抽走的時候,卻被一隻小手牢牢握住。
‘快放開!’槐樹妖的聲音中竟然有幾分慌亂。
一滴炙熱的淚水滴了下來,滴落在了槐樹妖的枝條上,炙熱得幾乎燙傷他。蕭沐順著枝條走向槐樹妖,臉上滿是淚水,沒有發出一點聲音,卻哭的人心裡酸澀,想要好好的抱住他。
‘你、你、我傷到你了?’
蕭沐沒有回話,仍舊走向槐樹妖,槐樹妖不得不撤掉了包裹著自己的枝條,無措的任由他抱住自己。
‘很疼麼?’
“好疼……”
‘對不起,我不是、我不是故意……’
“你很疼吧……我能感覺到,你每一天的疼痛,好難過,好孤單,靈魂在腐爛的疼痛,無人接近的痛苦,明明、明明也是一個很好的人,為什麼會這樣呢?”蕭沐語無倫次的說著,體質特殊的他越是接觸槐樹妖,他越是能共同感受到槐樹妖的情緒。
那種綿延不絕的絕望,看不到光亮的未來,每一天都活在混混沌沌中,又是渴望又是畏懼著周圍的一切,期待著有人將他從這一切中解放出來,又抗拒著彆人進入他的世界。
蕭沐哭的太狠,忍不住抽噎起來,淚水染濕了槐樹妖的衣服,淚水的重量一路沉到槐樹妖的心底。
人類幼崽抱著槐樹妖哭的狼狽,像是要替槐樹妖哭出他沒有流出來的所有眼淚。
槐樹妖的心劇烈的跳動起來,無邊無際的黑暗中透出一抹不可忽視的微光,恰到好處又不刺眼,正適合他這樣的黑暗生物。
槐樹妖輕輕的勾出一個宛若清風般的笑容,依稀間可以看見當年那個溫柔的青年的影子:
“謝謝你。”他低語。
垂眸間,兩行血淚湧了出來。
槐樹妖的身影慢慢虛幻起來,一點一點的消失。早在千年以前,他就該死去了,隻可惜他不肯咽下那口氣,樹身腐爛完了,他寧願每一天忍受著靈魂逐漸腐爛,也不願這麼不甘心的死去。
他早該撐不下去了,他早就撐不下去了。
‘早一點遇見你就好了。’
‘遇見你,真好。’槐樹妖看著淚眼朦朧的小孩,溫柔的笑著,抵著他的額頭,將自己見識過的人類術法都傳給了他。
‘你該走了,回你的身體裡了。’
‘學好它,下一次就不會魂體分離,遇到像我這樣的怪物了。’
槐樹妖用最後一口氣破開他設下的結界,這樣他死去後,這個孩子也能直接回到自己的身體裡。
在結界消失後,身體對靈魂的召喚越來越明顯,蕭沐的意識逐漸消失,最後一刻,他抬起淚眼,無比認真的對著槐樹妖說道:
“我是祁易水。”不善言辭的小孩在很努力的向他表達著同一個意思:遇見你,並不是一件糟糕的事情。
槐樹妖聽懂了他的意思,笑的更加開心:
“我是晨夕。”
……
玄爺爺擔憂的看著躺在病床上蒼白著小臉的蕭沐,他單薄的手上插著針吊著藥水,脆弱得好像個玻璃小人,稍微用力就碎裂開。
這已經是第三天了。
玄爺爺的眼眶不知何時微微紅起,原本鮮活可愛的孩子在他的眼前變得如同人偶一樣無知無覺,隻能躺在床上靠著藥水續命,嘗試過很多方法都喚不醒他。他和這個孩子相處的時間也不過數月,可這孩子就是天生的討人心疼,一舉一動都讓人心頭一軟。
這樣一個天使一樣的孩子,不該就這樣沒有知覺的躺在床上。
祁易水值得最好的一切。
玄爺爺已經在這兒守了蕭沐三天了,他的年紀已經不允許他這麼折騰自己,可是玄爺爺又不放心讓彆人照顧他的小易水。玄爺爺的孫子玄澤玖聽到消息後,坐著飛機從國外飛了回來,連夜趕到了玄爺爺這兒,推開病房的門:
“爺爺,快回去休息吧,這兒我來照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