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仿佛又回到了從前的軌跡。
夏天又快要到了。
四中的橫幅又換上了一個新的內容。
“祝賀我校高二(二)班顧逸邇同學在全國‘概念杯’作文大賽中榮獲高中組一等獎”
一班的班主任已經請了半個多月的病假。
在季節交替時節, 人總是容易生病,連老師也不例外。
醫務室內,林尾月正在吊葡萄糖,顧逸邇坐在離床邊的單椅上, 手上拿著一本書, 約莫半分鐘,就輕輕翻動一頁, 安靜的空氣裡, 隻有她淺淺的呼吸聲和書頁接觸時細微的摩擦聲。
令人心安, 又讓人不自覺生困。
前不久她去北京參加了作文大賽,原本想著能不能見見司逸,但想歸想, 兩個人都是去北京參加比賽的,彆說見麵, 連打電話的時間都被無限壓縮了。
好在結果並不差。
司逸向所有人證明了他的數學天賦, 在60多個來自全國各地的尖子生中, 拿到了IMO的比賽資格。
或許他真的能如他所願,成為一個數學家。
顧逸邇已經拿到了清北的自主招生名額,隻等今年下半年升上高三後參加筆試麵試。
她在看岩井俊二的《情書》。
【老師第一次在教室裡點名,喊到“藤井樹”時, 我和他幾乎同時答了“到”。接下來的瞬間,班裡的視線和騷動就全部集中在我們身上, 很讓人害臊。
...
有時候, 比如兩人抱著上課要用的材料在樓道裡走, 或是放學後在教室裡寫班級日誌,被人冷不防地在背後喊一聲“藤井樹”,兩個人就會不由自主的同時回頭。大家以此取樂,讓人誤以為班裡一整天都在搞亂糟糟的促銷活動。】
這是女藤井樹,對她和男藤井樹同名同姓的這種情況,單純而又無奈的抱怨。
總覺得,自己的名字該是這世上獨一無二。
可一旦產生某種奇妙的情愫,就會讓人覺得,和他共享同一個字,是多麼令人高興的一件事情。
於是抱怨變成了欣喜,無奈變成了少女心事中,最令人羞赧的曖昧。
縱使《情書》中,總夾雜著淡淡的憂愁,可她還是帶著笑意,一字一句的細細品味著。
“逸邇。”
林尾月醒了過來,顧逸邇急忙收起笑容,蓋上書,起身走到她床邊。
“你還好嗎?”顧逸邇輕聲問道,“打了葡萄糖有沒有好一點了?”
“好多了。”她的聲音有些虛弱。
“為什麼不吃飯?”
林尾月抿唇,沒有回答。
她不說,不代表顧逸邇自己猜不到,她輕輕一歎,問道:“和慕老師有關,對不對?”
“你知道了。”林尾月倒是一點都沒有表示出驚訝。
“慕老師把一切都跟你說清楚了?”
林尾月淡淡一笑:“我不怪老師,我知道,他這麼做是為了我好,他錯了,我也有錯。”
錯在明知道這份感情是錯的,沒有及時止損,反而越陷越深,最終害人害己。
當慕老師告訴她,希望能將一切退回原點時,她隻是錯愕了幾分鐘,隨後就想清楚了所有。
早該如此的。
慕老師紅著眼跟她說抱歉,說自己不配當她的老師,可她又何嘗是清白的,她對自己的老師生了綺念,縱使她是年紀小,是不懂事,可這不是做錯事的理由。
“小尾巴,我不是個合格的大人,但我希望,你能成長為合格的大人。”
“逸邇,老師說,我對他是感激大於喜歡,可是隻有我自己清楚,我對他,是再真實不過的喜歡。”她咬著唇,小聲啜泣著,“他能喜歡我,對我來說已經是這輩子想都不敢想的事情了。”
顧逸邇知道,自己能站在道德的製高點上去斥責他們,可是從感情方麵,她沒資格說話。
她不知道林尾月經曆過什麼,也不知道慕老師對她而言究竟有多麼重要。
她隻知道,放棄一個喜歡的人,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
“這些日子,我就像做了一場夢,現在夢醒了,我也該從夢裡頭出來了。”
大夢一場,醒後什麼都不剩。
“那你以後能不能好好吃飯?彆讓我們擔心了。”
林尾月點頭:“我會好好吃飯的。”
“一切都會過去的。”
“逸邇,你能不能抱一下我?”她請求道。
顧逸邇沒說話,隻是扶著她坐了起來,之後用力的抱緊了她。
或許,這個懷抱,能給她一些安慰。
林尾月的抽泣聲越來越大,她用力捶打著自己的胸口:“逸邇,我忍不住,我這裡太痛了,我知道這個結果是最好的,可是我還是好痛。”
“你要是想哭就哭吧,除了我,沒人看得到。”
“我會調整過來的,不會讓你們擔心,讓爸爸擔心,所以這段時間,就讓我任性一點,讓我哭個痛快,好不好?”
“好。”
得到了顧逸邇的許可後,她終於發生放聲大哭,哭自己這段從一開始就錯了的感情。
也不知道她哭了多久,一直哭到顧逸邇手臂酸了,一直哭到林尾月又沉沉的睡了過去。
顧逸邇幫林尾月蓋好被子,站起身來給自己活動手臂。
此時醫務室的門忽然被推開,顧逸邇連噓聲都還沒發出來,就聽見一個男生大喊:“老師,爾更綠他暈過去了!”
接著,便是幾個男生合力將爾更綠扛了進來。
“老師有事出去了,他這是怎麼了?”
那男生一看是顧逸邇,有些激動的和她解釋:“剛剛在籃球場,他說要上場熱熱身,結果就暈了。”
有男生奇怪:“這還沒到夏天,怎麼就中暑了?”
顧逸邇看著二更蒼白的臉,總覺得這不是中暑。
沒過多久,老師就回來了,眼見著又有個學生暈過去了,扶著額感歎:“你們這些小孩就不能好好照顧自己嗎?十幾歲的年紀非要折騰自己,等上了年紀你們就知道錯了。”
幾個人七手八腳的把二更抬上床。
“先把他校服領子解開。”
和林尾月的血糖過低不同,二更隻是短暫性的昏闕,沒過一會兒他就自己醒了。
二更捂著頭坐了起來:“我這是咋的了?”
顧逸邇給他倒了一杯水:“你昏過去了,最近是不是通宵打遊戲了?”
“沒啊,我最近都是寫完作業就睡了。”
校醫老師這時拿了幾板藥片過來,口中囑咐道:“最好去醫院檢查一下,不是外因導致的昏倒。”
“老師,我這身體強壯著呢!就是最近太愛學習了,太累了,沒事。”
二更輕描淡寫的解釋了一番,隨即看向了隔壁床的林尾月,好奇問道:“她還沒醒?”
“學的太累了,睡過去了。”
二更感歎:“怎麼一個個的,學習都這麼拚命呢!”
顧逸邇睨了他一眼:“不是你提議的北京見?”
“也是,畢竟北京也不是說去就去的。”二更感歎完,就又提到了司逸,“也不知道逸哥怎麼樣了,奧數這東西不是一般人能承受得住的。”
“加油吧,結果一定不會辜負我們的努力。”顧逸邇笑著說道。
二更用力點頭:“那當然!”
顧逸邇拿起書準備離開醫務室:“我先回教室了,你和尾月好好休息。”
“逸姐慢走啊。”
顧逸邇關上門,沒有急著走,她的手還抓著門把手,似乎在想些什麼。
生活本就不易,每個人都有自己不為人知的故事。
或許他們都有。
隻願他們都能克服萬難,實現夢想。
“顧逸邇。”
忽然有個清冷的聲音在叫她。
她回過神來,是付清徐。
“林尾月怎麼樣了?”
她點頭:“睡過去了,你是來看她的嗎?”
付清徐微微點頭:“她最近應該挺辛苦的。”
顧逸邇聽出了言外之意,試探問道:“你知道她發生了什麼?”
“我知道的比你早。”付清徐淡淡說道。
“你喜歡她?”
付清徐沒有否認,隻是略微點了點頭。
他這樣乾脆的承認了,反倒讓顧逸邇驚了一下。
“或許,人和人之間,真的是講緣分的。”顧逸邇輕輕笑了笑,“有的人來早了,有的人來晚了,有緣,也抵不過時間錯了。”
她說完這句話,就離開了。
付清徐稍稍愣了一會兒,才推開門走了進去。
一進門,二更的聲音就充斥了他的大腦:“付清徐,你是來看我的嗎?”
“不是。”付清徐徑直走到林尾月床邊,垂眸看著她。
二更吃味的說道:“你們都隻關心林尾月,都不管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