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三來臨, 這意味著同學們可以開始為自己的大學做打算了。
一班和二班作為年級龍頭,大部分同學都將精力放在了保送,自主招生,國外大學申請, 和高考加分項目上。
除了司逸閒了下來以外, 其他人在剛開學一個多月後就進入了前所未有的高壓狀態。
付清徐林尾月幾個人在準備即將到來的學科競賽,顧逸邇那邊則是忙著自主招生的筆試麵試, 就連二更他們都在專心備戰高考, 司逸連個說話的人都找不到了。
好不容易到了午飯時間, 他總算抓到了二更陪自己一起吃飯。
“我都不知道我一天天的在學校乾嘛。”司逸真心實意的抱怨著。
二更很無奈:“逸哥,你要是再跟我在這裡拉仇恨,我就再也不陪你吃飯了。”
“你不懂。”
“我是不懂, 你們學神的世界我不懂。”二更狠狠地扒了一口飯,“一分鐘之內不要跟我說話!”
司逸咳了咳, 轉了個話題:“最近打籃球都沒見你一起了, 你不也收心學習了嗎?”
“我現在打不了籃球了。”二更指了指自己的腦袋, “頭總暈,一做劇烈運動就暈。”
司逸微微皺眉:“什麼時候開始的?”
“挺久了。”
他想起暑假去歡樂穀的時候,像是大擺錘過山車之類的,二更都是說俞子袖膽小, 所以要陪著她,現在想來, 他自己不能玩也是一個很大的原因。
“你不會出什麼事兒吧?”司逸緊緊盯著他, “你去醫院檢查過沒有?”
二更無所謂的擺擺手:“我這麼強壯, 能有什麼事兒啊?”
“你姐當時不也是忽然被發現的嗎?”司逸並不接受他的說辭。
“腦瘤又不是遺傳性疾病,哪能我和我姐一起得啊?”二更不甚在意。
他的吊兒郎當,忽然讓司逸感覺很不爽。
“你彆跟我在這裡打哈哈,去醫院檢查,聽到沒?”司逸的語氣變得嚴肅了起來。
二更像是被他嚇到了,眼神稍稍閃爍了一下,搖頭:“我一定沒事,不用去醫院。”
“爾更綠!”司逸用筷子指著他,“我讓你去醫院!”
“我不去!”二更重重的將筷子摔在桌上,“司逸,你是我爸還是我媽啊?他們都沒讓我去醫院你在這裡跟我擺什麼譜啊?”
司逸冷笑一聲:“行,你有本事去把你的情況跟你爸媽說了,你看他們會不會給你五花大綁捆進醫院!”
“我說了我沒病!”二更不耐煩地吼了一聲,“我要有病早在醫院裡躺著了,還在這兒給你當跟班嗎!”
麵對二更的這般激烈反應,司逸內心的狐疑越來越強烈,他深吸一口氣,耐下性子,溫和了語氣說道:“隻是去檢查而已,又沒要你命,你這麼激動做什麼?”
“你都咒我死了我能不激動嗎?你又不是沒見過我姐死去活來那個樣子,現在她就靠營養水吊著一條命,你要非覺得我也病了,是不是也想我變成我姐那樣啊?”
毫無邏輯的話,給司逸扣了一頂詛咒他死的帽子。
“爾更綠你瘋了是不是?你這是變成狗咬誰呢?”
二更的胸膛劇烈的起伏著,他用力閉眼緩了好一會兒,才緩緩說道:“你知道,我聽不得醫院兩個字,我自己的身體自己清楚,你就彆替我操心了,我先回教室做題了,你慢慢吃。”
說完他便起身,端著碗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司逸咬唇,忽然懊惱的捂住自己的額頭。
明知道二更對醫院和他姐越來越敏感,今天不知道為什麼,一聽他頭暈心就跳得厲害,脫口而出了那些話。
他心不在焉的吃完了剩下的飯,一個人獨自回了教室。
一直到那個下午,二更沒有再和他說一句話。
司逸忽然覺得自己跟二更就像女生一樣,原來男生之間吵架也會冷戰。
整個下午都恍恍惚惚的,最終晚自習的時候,司逸還是逃了課去二班找了顧逸邇給自己調解調解。
兩個人坐在碧翠亭裡。
顧逸邇的語氣充滿了驚異:“你和二更吵架?”
“也不是吵架,就是中午忽然就說了他不喜歡的話。”司逸有些不好意思。
“你是不是跟他炫耀自己很閒了?”
“你怎麼知道啊?”
顧逸邇歎了口氣:“你是提前保送了,我們都還在水深火熱之中呢,司逸,請你善良一點。”
“那要不我也參加高考算了。”司逸有點委屈,“高三的課還要上,你們都忙著學習,我連個吃飯的人都找不到。”
“你進了北大,還是自己最想讀的專業,何苦呢?”顧逸邇翻了個白眼,“除非你要換專業。”
“專業哪是我說換就換的。”司逸又轉而問她,“你要讀什麼專業?”
“不出意外,金融吧,繼承家業。”顧逸邇摘了片葉子放在手裡把玩,語氣輕輕,“我哥他打算自己創業,我沒得選。”
司逸皺眉:“你自己喜歡什麼就讀什麼,乾嘛為了你爸去讀個不喜歡的。”
“司逸,不是每個人都跟你一樣,清楚地知道自己喜歡什麼。”顧逸邇側頭看著他,語氣輕柔,“有的人一輩子都不知道自己喜歡做什麼,我就屬於那個不知道自己喜歡什麼的。”
從小到大,她按照父母的安排嚴格成長著,他們說女孩子該學跳舞,她就學跳舞,他們說女孩子還要會樂器,她就去學樂器,他們說這個年紀就該好好讀書,那她就好好讀書。
她不討厭這些,可也不喜歡。
她就像個還未經事的商人,做事前考慮的不是自己喜歡與否,而是是否有利,學習和特長都是如此,一直這樣按部就班的生活著,雖然並不自由,可也不覺得受到了束縛。
反正活得富裕,就已經比這世上大多數人都幸福了。
司逸若有所思,發現耳朵真是這樣的人。
她從未明確表示過,自己特彆喜歡什麼東西,她總是笑著去接受彆人為她安排的一切,如果不是極度抗拒,她都不會拒絕。
司逸卻不是。
他喜歡的事物很多,如果不喜歡的,就會很明確的拒絕。
他們隻是看起來很像,其實性格方麵完全背道而馳。
“那我呢?”他有些難過的問道。
“你不一樣。”她眨了眨眼,“我的心告訴我,我特彆喜歡你。”
司逸沒忍住笑了出來,敲了敲她的額頭:“好吧,但我還是希望你能找到自己喜歡做的事情。”
“誰說我不喜歡了?”顧逸邇歪頭看著他,“你是不是覺得,我要學金融是因為家庭原因,就認為我是被逼著學的,肯定會不高興?”
司逸反問她:“難道不是嗎?”
顧逸邇笑著搖了搖頭:“不是,我學了金融,我爸爸以後就能放心的把公司交給我,我自己也不用擔心以後的前途,這是一個很好的選擇,我沒理由不喜歡。人這一輩子就算找不到自己喜歡做的,也要學會好好生活,才對得起自己來到這個世上。”
“但是這樣,你就還是因為其他人的緣故選擇了自己的路,以後你可能會後悔。”
顧逸邇微微一笑:“人是不可能徹底脫離這個社會網的,我們不可能一輩子隻因為自己而做出某個選擇,身邊人多多少少都會影響自己,難道因為是受其他人影響而做某件事,這件事就一定是不快樂的嗎?”
司逸一直很在乎個人選擇,當他擁有了獨立自主思想後,便很排斥周圍人再去左右他的選擇,也不喜歡因為自己而影響到其他人。
他認為這樣就是自由,這樣就一定不會後悔。
“喜歡和討厭隻是兩個極端的情緒,我對學金融這件事稱不上喜歡也說不上討厭,但如果學這個能讓我以後活得很好,能讓我的家裡人開心,我會喜歡這個選擇的,所以我一點都不委屈,也不後悔。”顧逸邇拍了拍他的肩膀,語氣輕快,“比如你喜歡打籃球,我就學著看籃球,漸漸地我覺得籃球也挺有趣的,多虧了你,我也找到了平時消遣的一個好去處。”
“所以哪怕你學金融是為了家庭而不完全是因為自己,你也是高興的?”他輕聲問道。
“對。”顧逸邇點頭,“你還想說什麼嗎?”
司逸笑著搖頭:“我以前覺得,因為周圍人而做出某個決定是愚蠢且被動的,今天聽你這麼說,倒覺得我自己以前的想法太絕對了。”
他之所以那樣崇拜慕老師,縱使慕老師因為年輕時的一意孤行傷害了很多人,是因為他覺得慕老師是在做自己喜歡的事情,對自己問心無愧,所以當慕老師對自己之前的事露出遺憾或是後悔的表情時,他是不理解的。
絕對自由這種東西,在人這種羈絆性很強的物種上,是不可能得以實現的。
為了自己的自由,去傷害愛自己的人,其實是不值得的。
所以慕老師後悔了。
放棄了優越的生活選擇流浪;放棄了前途大好的工作選擇從頭開始;放棄了安穩的婚姻選擇孑然一身,這世上有太多的人做出了其他人根本無法理解的選擇,隻因為他們喜歡,許多年後再回望,有的人悔恨不已,有的人卻樂在其中。
可誰也不能說,這個選擇就一定是對的或是錯的。
因為換一種說法,有人放棄了兒時的冒險夢想選擇安穩的工作,放棄了音樂美術選擇了醫生律師,放棄了自由選擇了婚姻,就算最初的夢想已經完全消失,可這樣的選擇也無法輕易衡量對錯。
人生的選擇從來沒有對錯,隻有自己後悔與否。
後悔了,就錯了,沒後悔,就沒錯。
“隻要不後悔,就沒白活。”
司逸釋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