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他父母呢?”顧逸邇斂眉垂眸, 語氣疑惑,“現在還在清河市嗎?”
“已經移民了。”談判官語氣平靜,“幾年前付氏出了財政危機,付英越將企業所有的股份都拋售了出去, 夫妻二人出了國, 一直沒有再回來了。”
“這麼乾脆?”
“據說是被人使了絆子,不過他們也算運氣好, 拋售的價格不算太虧, 賣掉的錢肯定是能夠保障下半輩子的生活了。”談判官用手點了點資料, 意味深長的笑了,“所以我覺得,這位Wayne先生一定不是普通人。”
顧逸邇仰頭, 語氣調侃:“當然不是普通人,普通人在遭受那樣的變故後, 有幾個能重新站起來的?他不但站起來了, 還爬到了那樣高的位置上, 我這個老同學,可怕得很啊。”
從一開始見麵,她就隱約察覺到,付清徐變了很多。
縱使臉還是那張臉, 還是那副少言寡語的樣子 ,但完全不再是高中時的付清徐。
高中時的付清徐, 很少笑, 但卻也是一個正常的十幾歲男生, 和朋友在一起時,會有不那麼明顯的情緒波動,至少是可以從他的眼睛裡看出他的喜怒哀樂。
時間再往前推一點,他曾經和普通的男生沒有兩樣。
或許比司逸還要活潑一點。
但現在,她已經完全看不透他了。
他那雙眸子就如同一潭死水,唯一可見的波瀾就是林尾月。
“我已經抓不住他的把柄了。”顧逸邇輕輕歎氣。
隻能祈禱,他是真心喜歡尾月。
“顧總?”談判官的聲音將她從飄遠的思緒中拉了回來。
“陸先生你先回去吧。”顧逸邇笑了笑,“這幾天你辛苦了,回去好好休息,明天是最後一場談判。”
談判官起身理了理西裝,點頭:“顧總也彆太辛苦了,我見您最近神色都憔悴了不少。”
“謝謝。”
送走了談判官,顧逸邇才端起手邊的咖啡,卻發現已經涼了,她皺起眉頭,讓助理進來重新換了一杯。
新鮮的咖啡冒著白色的熱氣,顧逸邇看著麵上一圈圈的波紋,最終還是選擇打了通電話給林尾月。
“逸邇,有什麼事嗎?”
顧逸邇放輕了語氣:“你在做什麼?”
“在學校整理學生資料。”
“最近,付清徐有來找你嗎?”顧逸邇試探著問道。
“沒有啊,你不是經常和他見麵嗎?談判成功了嗎?”
顧逸邇舒了口氣:“還沒結束,他很難對付,尾月,我問你,我和他,你選哪一個?”
林尾月愣住了。
這個問題,就好像是問渣男,到底選哪個女人一樣。
不過她的選擇很堅定:“當然是你啊。”
“為什麼不選他?”顧逸邇揚了揚唇角,“我以為大多數人都是重色輕友的。”
“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沒理由為了他而忽視你。”林尾月語氣調皮,“再說了,他不是等談判完了還要回美國的嗎?”
顧逸邇咬唇,還是問出了口:“尾月,你究竟喜不喜歡他?”
“我…”林尾月奇異的頓了一下,語氣有些結巴,“你怎麼忽然問這個?”
“他對你是什麼看法,你我都心知肚明,現在我需要知道,你是否也喜歡他。”顧逸邇垂眸,看著桌上的那份資料,“還是說,你隻是單純的感激他?”
林尾月的聲音很輕:“我不知道。每次看到他,我就會想起那個下雨天,想起他不顧一切為我擋了刀,在想他的時候,我沒有辦法思考任何事情,我不知道這算什麼,也不清楚這是不是喜歡。”
高中的時候,所有人都告訴她,她的喜歡是錯誤的,她對慕老師隻是依賴。
她當時很篤定的否認了,相信這就是喜歡,而不是任何彆的。
現在長大了,反倒還不如小時候那樣堅定。
變得優柔寡斷,不敢再去輕易地說出喜歡或是討厭。
因為感情這種東西,實在是太複雜了。
她不想再重蹈覆轍,再一次陷入錯誤的感情裡。
她清楚自己和付清徐之間的差距,他的父母,他的妹妹,那都是她不敢跨過的禁區。
林尾月承認,自己是一個膽小鬼。
顧逸邇心情複雜。
她不知道該不該同情付清徐,他的滿腔深情,其實還是沒有徹底打動林尾月。
在不對等的感情裡,先動心的人輸得最慘。
這樣也好,起碼尾月一定不會受傷。
“按照你自己的想法去做吧。”
她掛掉電話,靠在椅子上憩了一小會兒,又給司逸打了通電話。
那邊傳來機械冰冷的女聲,提示對方的手機已經關機。
對了,他在忙。
顧逸邇開始漸漸懂了司逸的擔心。
回來了,還不如沒回來的時候,他們都太忙了。
而這種忙,比第三者還要可怕。
***
“司醫生,司醫生。”
朦朧間有人推了推自己,司逸勉勉強強睜開了眼睛。
叫他的是和他同科室的李醫生。
李醫生有些無奈:“怎麼不回辦公室睡?”
司逸恢複了意識,周圍的環境漸漸變得清晰了起來,他記起自己為什麼會睡在這裡。
上一台手術足足進行了六個小時,他一直保持著高度集中去學習主任的手法和技巧,等走出手術室那一瞬間,眼睛瞬間就失去了焦點,整個腦子一暈,就這樣坐在手術室外,睡了過去。
迷迷糊糊間有人握住了自己的手,說了句謝謝醫生。
他站起身,語氣還有些散:“我睡了多久?”
“一個多小時了吧,都是時候吃晚飯了。”李醫生拍拍他的肩膀,“一起去?晚上咱倆一起值夜班。”
腫瘤科很少有急診病人,因此他們科室的醫生經常拉郎配被安排到彆的科室值夜班。
好不容易睡了過去,一個電話或是緊急鈴響起,他們就必須從睡意中醒來,用涼水洗洗臉,強打著精神去看情況。
“好。”司逸按了按眼球,“我順便去買杯咖啡。”
“你不是不喜歡喝速溶咖啡嗎?”
“哪還有心思喝手磨的?”司逸苦笑一聲,“能抽出點空喝杯咖啡就不錯了。”
“我還以為你個大少爺是絕對不會妥協的呢。”李醫生調侃的笑了笑,“咱們女同事可都把你當鑽石王老五看,你這速溶咖啡一喝,人設就崩了啊。”
司逸挑眉:“你從哪看出我是少爺的?我明明就是民工。”
“民工開SL400戴卡地亞?真以為我不識貨啊?好歹咱們醫院也接待了不少高官豪門啊。”李醫生指了指司逸穿在白大褂裡麵的那件白色襯衫,“光這件襯衫,就是咱們一個月的工資了吧。”
司逸微微有些愣,他是真沒有注意到這些。
原本就一直不缺錢花,工作了以後自然還是按照原來的愛好買東西。
“抱歉,是我沒注意。”
李醫生不在意的擺了擺手:“開個玩笑,我當然能看出來你家庭條件肯定不錯,這個各人有命,羨慕嫉妒都是無濟於事的。不過我想問你,既然你家條件不錯,你為什麼要當醫生啊?”
司逸不知道被多少人問過,為什麼要當醫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