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大學畢業的那一年,喝得酩酊大醉回家,趴在沙發上,雙眼被淚水浸濕。
這是他第一次看見姐姐,哭的像個女孩子。
他一邊嫌棄著她,一邊扶她躺下,為她倒了一杯水。
姐姐用胳膊擋住了眼睛,卻沒擋住順著臉頰流下來的淚水。
滿身酒意,口中念叨著一個人的名字。
我那麼喜歡他,怎麼能耽誤他啊。
他這才發現,姐姐已經二十一了,連個男朋友都沒有。每次他問起,她總是大大咧咧的混了過去,我這樣的女漢子,要什麼男朋友啊!
她不是女漢子,她隻是一個生了病的女孩子。
姐姐換上了病號服,從此以後,她的住處,從那個貼滿了灌籃高手和美少女戰士海報的房間變成了白花花的病房。
爾知秋這個大騙子,小時候不知道騙過他多少次。
唯獨生病這件事,她說的卻不是謊話。
他卻寧願騙自己,那是謊話。
姐姐性格樂觀,有很多好友,她住院的時候,前前後後來過不少好友。
她向來是笑著迎接朋友們的到來,也笑著迎接朋友們的離去。
但有個男人不一樣。
那男人看上去很清秀,也很斯文,他坐在姐姐的床邊,眼中的情緒很複雜。
那男人說,其實畢業那天,我對你的告白是認真的,你佯裝沒聽見,我就知道自己被拒絕了。
他沒待上多久就走了,姐姐卻笑著笑著就哭了。
她說,以後去寺廟祈福,頭一個願望一定要是祝自己身體健康。
十五歲的那一年,他的姐姐遇上了克星。
司逸也遇上了克星。
彼時司逸不再是初中時那個將校服係在腰間,拿薯條當煙抽的中二少年。
克星長得很漂亮,性格溫溫柔柔的,但其實他知道,這位克星小姐,其實比司逸還要壞。
否則,司逸眼底裡藏著的小星辰,不會再看見她時綻放出奪目的光芒。
他想,自己還是跟姐姐一樣,一個人就好了。
誰知道,上天會不會眷顧他呢。
他偷偷地站在那間教室門外。
身側的女孩兒,身上有股淡淡的水果香,他轉過頭,掉進了她的眸子裡。
老天爺,你可真是讓我又愛又恨啊。
學校的音樂教室裡,他咳了一聲,問她聽過《綠袖子》沒有。
爾更綠在鋼琴麵前裝模作樣,學著那些鋼琴家閉著眼似乎很入迷的彈奏著曲子。
因為總跟司逸形影不離,所以他自己都不知道,其實他長得很好看。
劍眉星目,爽朗陽光,穿著校服,坐在鋼琴前的樣子有多美好。
他也不知道,他笑起來的時候,微微露出的虎牙和單邊的小梨渦有多可愛。
但俞子袖知道。
就在所有人都在驚歎,二更這馬大哈居然靠著一首鋼琴曲就把小學妹追到手的魔幻事件時,隻有俞子袖自己知道,這太正常不過了。
後來,縱使爾更綠跟她提起過多次的分手,她依舊堅定地拒絕了。
原因無他,不過是那天陽光正好,他穿著校服,坐在鋼琴前,對著她笑的樣子太令她難忘了。
生病又如何。
她不怕,他更沒必要怕了。
他是春天的那一抹綠意盎然,他會好起來的。
國王最後沒能等到那個身著綠裙的姑娘,可爾更綠的姑娘,卻一直穿著綠色的裙子,在那片廣闊無垠的草原上,笑著等他。
***
在他們結婚後的一年零兩個月後,家裡多了個新成員。
俞子袖靠在枕頭上,她的丈夫替她拭去了額間的汗水。
她輕聲問他,名字想好了嗎?
丈夫笑意溫柔,叫知夏,好不好?
丈夫曾經差點叫這個名字,丈夫的姐姐如果取了這個名字,說不定此時就能牽著侄女的小手,教她叫姑姑。
她用力點頭,好名字。
以後,他們的孩子,一定也會像知秋姐姐一樣,善良、可愛、樂觀又勇敢。
她和丈夫十指緊扣,喃喃重複著這個名字。
爾知夏,爾知夏。
丈夫搖頭,叫俞知夏吧。
她有些驚訝,女兒不跟你姓嗎?
丈夫隻笑了笑,跟你姓,長大以後就會像你一樣。
公公婆婆早就商量好了,在她進產房的那一段時間,他們就站在門外,商量著將這個她十月懷胎,辛辛苦苦生下來的小寶貝,冠上媽媽的姓,寓意著,將來她長大了,像她的媽媽一樣,漂亮溫柔,健康平安。
她再也忍不住,環著丈夫的肩膀,狠狠地哭出了聲。
外人總道,她嫁給了一個可能有家族遺傳病的男人,以後生了孩子,會吃很多的苦。
隻有她知道,這一家人,有多溫柔,有多可愛。
“哎喲哎喲,打擾你們夫妻兩個的甜蜜時間了。”
病房門口忽然想起了一個戲謔的聲音。
爾更綠快速擦去了眼角的淚水,回過頭瞪著門口的那一幫子不解風情的電燈泡。
陸嘉笑嘻嘻的舉起了手上的花:“我們是來看學妹的,順便來認領乾女兒。”
俞子袖破涕為笑:“你們這麼多人,都要當乾爹乾媽嗎?”
顧逸邇此時淡淡開口了:“怎麼,我家那兩個小東西可以有這麼多乾爹乾媽,你家的就不行嗎?”
爾更綠傲嬌的哼了一聲:“那要看你們有沒有誠意了。”
“二更同誌你這是拿你女兒當敲詐工具呢!”陸嘉不滿的控訴。
“那你趕緊讓班長給你生一個啊,我保證也給你包一個大紅包,隻多不少。”
陸嘉側頭看他老婆:“淼淼,是時候生了。”
“生你個仙人板板。”
“……”媳婦兒是個不想生孩子的女強人,怎麼破。
忽然,爾更綠兜裡的手機亮了幾下。
【顧逸邇向你轉賬88888元】
【司逸向你轉賬88888元】
【付清徐向你轉賬88888元】
爾更綠抽著嘴角,看著那三個不動聲色給他轉賬的土大款。
這種賣女兒的既視感真的很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