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紅龍已然半點不見了往日的凶悍,整個就像一隻懶洋洋的大貓,翻身露出肚皮,等著主人來擼。
“焰山?”葉滄按在逆鱗上的力道微微一重。
那一瞬間,仿佛心臟也跟著被扼住,交付命脈又無限接近於死亡的悚然和快感,讓紅龍猛地繃緊了身子,發出了一聲低沉的嗚咽。
然而,葉滄對紅龍這一瞬的失態表現得習以為常,他繼續道:“我之前就說過,不要老是去焰山泡熔漿,更不要在火山口打滾,總是這麼任性的話,焰山又噴發了怎麼辦。”
每次厄迦一折騰焰山,焰山就要噴發一次,最嚴重的一回甚至燒到了龍域的巢穴。也就是那回,厄迦被他捶得最慘,咬了他的鱗……於是第二天他又把厄迦揍了。
想到這裡,葉滄強調道:“不是所有的龍,都不畏懼火山爆發的。”
厄迦:“但那是我除你以外唯一的興趣,況且,連熔炎都無法抵擋的弱者……”
他語意未儘,臉上卻浮現出格外殘酷的冷漠。這一瞬,人們似乎又能夠清醒地意識到,這果然是一位暴君了。
不過這無情的冰冷並沒有持續過一秒,因為下一秒,葉滄撒開了手:“不擼了。”
厄迦:“……”
身為一隻有尊嚴的龍(貓),在泡泡浴和主人的愛撫之間,該如何做出取舍呢?
身為一隻有尊嚴的絕不屈服於人的貓,在已經成為習慣的必不可少的少掉就會渾身不舒坦的泡泡浴,和葉滄的……
厄迦:“我以後不去焰山了。”
——那當然是選擇後者!這還用猶豫嗎!
眾龍族:……???
厄迦果斷地掠過了這個話題,一雙懶洋洋的眸子望向青年,轉而提起了另一件事:“既然你已經回來了,那之後就跟我一起回龍王星吧。”
他沒有詢問葉滄為什麼死而複生的事,他不想追溯也不想提及。因為那些根源沒有必要也毫無意義,他隻會把握眼前的人和事。
可是,葉滄毫不猶豫地拒絕了他:“不,我沒有回去的打算。”
厄迦聞言霍然抬頭,他一瞬不錯地凝視著青年。
那雙猩紅的眸子熾熱且深沉,翻湧起什麼極為激烈的東西,如同冰層下湧動的熔炎,是噴薄暴動前最後的平靜。
他一字一句道:“你說,什麼?”
葉滄仿佛根本沒有感覺到空氣的凝滯,他甚至連眉頭都沒動一下,坦然自若地回複:“之前就跟你說過了吧,我不打算回龍族。”
不過,大抵還是知道厄迦的感受,葉滄頓了頓繼續說:“至於理由,解釋起來很麻煩,你可以當做我功成身退,不再摻和龍族的事務和紛爭,簡而言之就是——我退休了。”
厄迦猛地抬手,攥住了葉滄的手腕,紅龍原本受傷的手臂因為驟然用力而崩裂開來,但他卻對流出的血毫不在意。
他死死地盯著對方:“退休?就在這種鬼地方?”
“請不要嫌棄它,阿木星會變好的。”葉滄耐心地說,“我正在為此而努力。”
厄迦沉默了數秒,最終深呼了一口氣。
他大約永遠也無法理解葉滄為什麼會腦子犯抽,選這樣一個廢星窩著。介於對方的態度足夠堅定,他也沒辦法再乾涉什麼。
但這並不意味著他會就這樣放棄。
龍族巨大的飛船安靜地懸浮在阿木星外,像守著巢穴的巨龍般巍然不動。
厄迦撐著地坐起來,從最初見到葉滄的失控中微微回神,這會兒他終於注意到了周圍。
他看見了龍族的先遣隊,王族的親衛隊,還有……
“人類?”
隻見遠處殘破的星艦旁,幾個模樣狼狽的人族正抱團在一起。
察覺到厄迦的注視,他們的身形猛地晃了一下,似乎一下子有些站不穩。
厄迦嗤笑了一聲,抬起的手卷動力量,像驅趕蒼蠅般揮了揮。
但下一秒,葉滄抓住了他的手,搖了搖頭:“他們是我的潛在顧客,彆把人嚇跑了。”
原本絕不容置喙的暴君,卻在青年觸碰上他的瞬間就卸下了力道,那幾乎是一種根植於靈魂的本能。
紅龍能夠輕鬆扼斷鋼鐵的手,鬆鬆地蜷起了每一根手指,把尖利的指甲儘數收攏。
明明是青年主動握住了他,他卻表現得仿佛自己無意中觸碰到了一朵柔軟的花。
厄迦道:“顧客?”
葉滄點頭,順手拉著他走了過去。
厄迦沒有掙紮,理所當然地跟在青年身後,完全放任了對方的動作,並且一點都不覺得有什麼不對。
於是,遠處的龍族幾乎都覺得自己出現了某種認知偏差:說好的獨斷專行,絕不容許彆人指手畫腳???
已經不記得在這短短的一天了,他們究竟見到了厄迦王多少顛覆認知的一麵。甚至潛意識裡,他們已經把對方完全分成了兩個人——一是有葉滄在身邊的王,二是沒有葉滄在身邊的王。
這之間的差彆,隔著幾萬個鴻溝和天塹。
葉滄跟厄迦走到那群人族麵前,對方望著他們的眼神直像望著兩頭洪水猛獸,腳步虛浮到哆嗦,一副想逃又沒勇氣動彈一下的樣子。
葉滄很給麵子沒有指出他們的狼狽:“本來你們不來阿木星,我也打算想辦法聯係你們的,我想跟你們談筆生意。”
跟預想中相比,如果他用來交談的身份能夠更低調一點就好了,比如僅僅是一個荒星的普通小果農。不過事已至此,先不考慮其他的事。
“生,生意?”
那一瞬間,屍山血海、人口販賣、違禁交易……一一閃過眾人的腦海。
他們幾乎驚得矢口就要拒絕。
然而,青年後方半步的厄迦微微眯眸,危險的豎瞳睨來一眼,眾人當即臉色一白,表情慘烈地像要奔赴地獄:“您,請說……”
葉滄覺得他們的樣子實在奇怪。
他說:“是這樣的……”
“你們要不要買番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