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家旺也似乎回神了,沈麗姝才狀似無意的感歎了句,“齊叔叔家大業大,那他做生意肯定很有一套,有機會真想向他取取經。不過我們現在連攤子都沒有,想這個還太遠了,哈哈。”
才想通一個小細節的沈家旺瞬間豁然開朗,隻覺得腦子前所未有的清醒。
對啊,他真是想太遠了,就算齊孔目的兄長當官又如何?齊孔目也才比自己高一點,依然是個小吏,他現在急吼吼的巴上去,根本得不到什麼好處,還容易暴露功利心,惹人家反感。
齊孔目這層關係,是能在重要場合當靠山來用的,關鍵時刻說不定能幫大忙,因此真正聰明的做法應該是把他當普通同僚兼上司來往,不過分殷勤但也要懂得表達自己的親近,得到對方的好感才能辦事。
關係都是日積月累處起來,越是急於求成越容易適得其反。
直到此時,沈家旺才真正把心態調整過來,也終於有了打趣閨女的心情,“還要向齊孔目請教做生意,姝娘的誌向這麼大,想跟齊家看齊?”
沈麗姝坦然承認了,“人有多大膽,地才有多大產。”
目標定大一點又不要錢,萬一不小心實現了呢?
“哈哈哈,那姝娘好好乾,爹相信你。”沈家旺放聲大笑,顯然沒把她的話當真。
恢複了平常心的他第二天再去上班,便沒有急不可待去找齊孔目打聽他昨晚回去後的情況。
雖然他很希望齊老夫人能喜歡姝娘做的糖水栗子,那樣齊孔目作為孝子,少不得再來請姝娘煮些栗子回去孝敬母親我,如此多來往幾次,兩家自然而然就越走越近了。
但頭腦恢複清醒的沈家旺更知道,這件事自家也毫無主動權,端看齊孔目和他母親的反應了,所以他問與不問,都改變不了結果。
於是他選擇了順其自然,用以往的態度和方式來對待齊孔目。
也不知道是他不急於邀功的行為入了齊孔目的眼,還是對方本就準備晚些找他,下班前,齊孔目突然來道謝了,臉上雖不像昨天對姝娘那樣麵帶微笑,但也有幾分和顏悅色的模樣,“老沈,這回真要感謝你和姝娘,我娘很喜歡,昨晚就著幾顆栗子多喝了一碗米粥。”
沈家旺等了一天都快放棄希望了,不想峰回路轉,臉上便露出了幾分喜色,好像在真心實意為領導高興似的,“真的嗎?齊孔目的一片孝心總算沒有白費。”
齊孔目下巴抬得更高了,似乎也被自己孝到了的樣子,“是啊,隻要能讓母親胃口好些,做兒女的多麻煩都值得。隻是我娘一聽栗子不能多吃,她也不讓彆人吃,非要留到今天繼續配粥吃。”
沈家旺自是欣慰又關切的提醒,“還是叫老夫人儘早吃完吧,可不能留太久。”
“是呢,中午就吃完了,而且胃口一開,這兩個月吃不下的米飯,中午也吃了幾口。”說到這裡,齊孔目不由期待的看向沈家旺,“看我娘那歡喜的模樣,估計過不久又會想起這一口,到時候又要叨擾你們了。”
沈家旺本可以直接應承,昨晚聊到後麵姝娘就說了,煮糖水栗子雖繁瑣卻不難,有需要的話她可以抽空再做,或是把法子教給她娘也行,所以如果齊老夫人吃著好,齊孔目後邊再來找他,他大可應下再回家叫她們弄。
但想起姝娘,他同時也想起姝娘那玩笑般的豪言壯語。
沈家旺的確沒把那話當真,更不可能對自己才十歲的女兒有那種宏遠到不切實際的期許,姝娘如今做的已經夠好了,保持這個水平,自家很快就能在姝娘的努力下過上衣食無憂的日子。
可此時此刻,他還是下意識改了口,把這個好機會留給閨女,“這道菜是姝娘一個人琢磨出來了,家裡除了她誰也不會,老夫人往後還想吃,也隻能找姝娘說。”
沈家旺語氣半是認真是半是玩笑,他相信齊孔目對姝娘的青眼相待不是假裝的,因此即便對方不把他的話當真,也不過一笑而過,並不會因此就惱怒不快。
果然齊孔目聽完笑得很愉快,“哈哈哈哈,我倒是很願意找你們家姝娘去說,像她這麼落落大方又聰明伶俐的孩子,平日可見不著。隻是我怎麼聽說姝娘這幾個月忙著上外邊發財,她還有功夫做彆的嗎?”
沈家旺也笑,“姝娘昨兒也說齊叔叔人最好,不把她當小孩子糊弄呢,若是你去找她,她指定願意抽空出來。”
“既然這樣,我更不能在姝娘忙的時候上門給她添亂了。”被發好人卡的齊孔目難得善解人意起來,“還是等姝娘閒下來再登門叨擾吧,反正我娘也不可常吃這種不好克化的東西,一月頂多吃一兩回。”
說著姿態親熱搭住了沈家旺的肩膀,“老沈啊,姝娘總不會忙不起來沒完沒了,沒有休息的日子吧?”
沈家旺頗為受寵若驚,恨不得拍著胸脯保證,“那您儘管放心,就算姝娘忙起來沒完沒了,老家也沒那麼多板栗給他們賣,老家孩子們攢的那些板栗,最多再讓姝娘忙上半個來月。”
信誓旦旦告訴領導他女兒最多忙半個多月就能歇下來的沈家旺,第二天就慘遭打臉。
那是一個豔陽高照的中午,沈家旺一如既往哼著愉快的小調回家吃飯,距離自家還有幾丈路時,就聽見了大侄子們熟悉的嗓門,他還搖頭笑了下,心想姝娘還沒給他們帶信,這就自個兒過來了?
也太迫不及待了吧。
接著一步跨過門檻,冷不丁看到地上快要堆成小山似的幾大麻袋,沈家旺頓時整個人都不好了,“這是什麼?”
“板栗啊。”大侄子們異口同聲。
沈家旺開始懷疑自己的眼睛,“前兒送你們回家,當時家中板栗遠沒有這麼多。”
徐虎嘿嘿笑,“當時我們家隻放了一小部分,更多的板栗都在我們兄弟那兒。”
“你們哪個兄弟?”
這道題甚至不用徐家兄弟回答,沈文殊和沈進殊都學會了,此時他倆異口同聲搶答,“都在老家的堂哥他們那兒,這些板栗一多半都是他們收來的。”
沈家旺看向兩個大侄子,見他們點頭,又問:“可是山裡的板栗早前就被摘的差不多了吧,還有商人下去收,他們又是上哪兒弄來這麼多的?”
同樣的問題,在沈家旺回來之前,沈麗姝就細細盤問過一遍,徐家兄弟這會兒也對答如流了,“咱們鎮上的後山板栗被打完了,兄弟們沒事就去附近村子的山裡尋,差不多把附近那幾個大村子都跑遍了,最後就攢下了這麼多。”
兄弟幾個還沒告訴姑父,如今山上是找不到板栗了,可村子裡的家家戶戶還留了不少慢慢吃呢,隻要肯花錢,很輕鬆就能從他們手中買過來。
這兩天他們在家就沒閒著,拿著錢跟兄弟們去村裡收板栗,也收到了百來斤呢。
所以他們離開前,不但給了兄弟們足夠豐厚的報酬,還額外留了百來文“活動資金”,讓他們繼續去各村轉轉,能收多少收多少,反正村民的板栗也是山上白撿的,給錢就賣,特彆劃算。
徐虎估摸著,這一百文都夠兄弟們收幾百上千斤板栗的了,肯定用不完,到時候不管剩多少錢,都讓他們自個兒分了。
畢竟這些兄弟們可太講義氣,太讓他驚喜了——他知道他們也是姝娘的血脈親人,這麼賣力多半是看在姝娘的份上。
那他得了姝娘的好處,也可以幫她多照顧一些堂兄們的嘛。
徐虎想到這,不由得看了姝娘一樣。
而姝娘也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給了他一個肯定的微笑,徐虎頓時覺得胸前的紅領巾更鮮豔了~
沈家旺就算不知全貌,也已經對孩子們搞事的能力心服口服了,無奈的看向閨女,“那這些板栗得多久才能賣完。”
“這些其實跟咱們前兩批加起來差不多,考慮到搶生意的多了,今天就開工,保守估計也要半個月到二十天左右才能賣完。”時間不算很長,但沈麗姝是知道後期還有板栗運進來的,不管多少,總能讓他們再忙上幾天的,所以她緊接著話鋒一轉道,“不過即便如此,送大弟二弟去讀書的日子也要推遲了。”
被點名的兩位小朋友對此一點不失望,他們是被忽悠得對上學充滿向往,可是在家裡幫阿姊他們做事,每天還有工錢拿的日子,更加讓他們無法割舍。
在沈麗姝的努力下,他們儼然也在不知不覺間點亮了財迷屬性,沒什麼比賺錢更快樂的,沈進殊甚至已經迫不及待了:“阿姊,那我們吃完飯就開工嗎?”
可以說現場就他們倆個工種最輕鬆的小家夥,對開工的熱情最為高漲。
其他人一旦開啟新一輪搬磚,每天就都是痛並快樂著的兩重天了。
而沈家旺還要再加一份鬱悶,他該怎麼跟頭兒解釋自己被打臉了,姝娘好像忙起來真的沒完沒了這件事?
人類的悲歡並不相通,沈爹痛並快樂又鬱悶糾結的時候,他的姝娘正快樂地數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