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玉蘭一下子有了理由發難了。
“三弟妹,你們吃鹵肉啦?哎喲,巧仙跟大虎提了好些次,說想吃肉,咱家哪裡有肉呢?把孩子給饞的,三弟妹你若是知道怎麼弄得來肉,也告訴二嫂一聲唄。”
田翠蓮端著碗喝稀粥一聲不吭,王彩雲則是悄悄地觀察兩個弟媳婦,林霞臉色漲得通紅:“二嫂,就是……就是衛紅救了胡醫生的侄子,胡醫生給了一小塊鹵肉,幾個孩子想吃,便分著吃了,實在是沒有多少就沒有拿出來了。”
其實平時大房二房的孩子在外頭撿到了些什麼好東西,也都是私下裡藏著自己享受,哪裡想過三房?
這都是家裡不成型的規矩了,可如今到了孫玉蘭這裡就是林霞小氣了。
許巧仙剛吃完一隻窩頭,聽說梅子他們吃了鹵肉,上去一把搶過去梅子手裡的窩頭:“你吃了鹵肉,窩頭給我吃吧!”
她搶過來就咬了一口,梅子哇地一聲哭了。
林霞原本還想忍耐,這下卻忍不住了,上去摟住梅子,冷聲說道:“二嫂,家裡窩頭是一個人一個的,巧仙搶了梅子的窩頭,梅子吃什麼?你沒教過她不能搶彆人的東西麼?”
孫玉蘭隨意一笑:“小孩子間打打鬨鬨有什麼呢?弟妹你也太小氣了,梅子都吃了鹵肉了,哪裡還需要吃窩頭?她哪有那麼大的肚子?”
梅子哭得嗚嗚嗚的:“娘,我餓……”
林霞心裡更難受,一把從孫玉蘭手裡奪過來窩頭:“二嫂,孩子不懂事,你該是懂事的,既然你覺得一個窩頭沒什麼,那便把你的窩頭賠給梅子吧!”
孫玉蘭完全沒有想到林霞敢跟自己對著乾,她想到林霞在許家一向沒有地位,便站起來叉著腰說道:“林霞!你想乾什麼?還有沒有規矩了?我是你二嫂,你不僅教訓我還從我手裡搶東西?”
林霞氣得渾身發抖,卻努力鎮定地去反駁:“彆說原本巧仙搶東西就不對,就隻說這窩頭,都是咱娘從我娘家那裡借錢買來的紅薯麵,如今孩子不僅沒有多吃些什麼,反倒還要吃虧,有這樣的道理嗎?”
她說著說著哭了,看向田翠蓮:“娘,若是不行,那就分家!”
田翠蓮猛地一怔,皺起眉頭,把碗往桌上一頓:“分家?分什麼家?林霞,我是借了你爹幾塊錢,可你也不要整日掛在嘴上,我又沒說不還,怎麼了?你還惦記上了?”
林霞臉上發燙:“娘,您從我爹那裡借的錢還過了幾次?我爹不計較,那是為著我能在許家過得好一些,可您問問自己,我過得好麼?”
她據理力爭,胸口起伏,梅子和桃子都依偎到她懷裡,衛紅和衛星則是站在她兩側。
田翠蓮很氣,兒媳婦當著一大家子這樣跟自己對著乾,無論事情的緣由是什麼,她都不能接受。
“林霞,你是我兒子娶進來的媳婦,誰給你的膽子這樣對我說話!”
田翠蓮剛吼完,旁邊的許老頭就開口了:“不能分家。但這個家也要改一改風氣了。”
他平日裡很難得會說話,一輩子都沒什麼大出息,但也好好地把幾個兒子撫養成人了,許老頭這人不喜歡摻和女人之間的糾紛,但眼前的事情讓他坐不住了。
“老二家的,你欺負老三家的欺負慣了,連個窩頭都要搶啊?這個家裡還有沒有公平了?老婆子,雖然說家裡是窮了些,老三家也不喜歡爭搶,但一碗水還是要想法子端平的,否則這日子是過不安穩的。”
田翠蓮下意識地想反駁自己沒有一碗水端不平,可不知道為什麼這兩天腰酸背痛,腿也疼得厲害,一動就不舒服,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
被公爹教訓,孫玉蘭臉都臊紅了:“爹,這,這……這也是因為孩子們都在長身體,實在是吃不飽呀。”
她說著開始抹眼淚,王彩雲趕緊打圓場:“二弟妹,三弟妹,咱們都是一家人,就彆爭了,日子總會好起來的!”
許老頭咳了一聲:“是啊,你們大嫂說的對,日子總會好起來的,就像老三家的大出血也活過來了,還有比那更危險的事情嗎?隻要一家子齊齊整整地努力,就總有吃得飽的時候,林霞,你上過學,找張紙替我們寫張欠條,從前在你爹那裡借的錢,咱們家裡都會還的。”
林霞沒說話,她是越來越覺得自己的忍讓毫無用處了,還不如把該爭取的都爭取到手才有用。
許老頭把自己手裡的窩頭遞給梅子:“來,梅子,吃爺爺的。”
梅子乖巧地走過去,小聲說:“謝謝爺爺。”
許老頭和藹地笑了,看了看三個兒媳說道:“我知道家裡艱難,他們仨出去挖河工還不知道是個什麼情況,就算是能掙到錢寄回來也要一段日子,咱們不能坐以待斃,我明天就上山去砍柳樹枝,回頭好編寫筐賣。也好補貼家裡。”
他確實是會這門編筐的手藝,但因為前些年胳膊受傷沒有力氣,已經好幾年沒有做過這事兒了。
王彩雲有些擔憂:“爹,您胳膊不好,還能編筐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