腳下是奈何橋的後半段，身後是白茫茫的忘川河迷霧。
而眼前則是一條寬敞的通道，隻有暗紅色的岩石堆砌而成的兩麵牆，以及一條十餘米寬的通路，除此之外，什麼也沒有，無窗無門，完全封閉，周圍的石頭散發著蒙蒙的暗紅色光輝，顯得整個通道都很昏暗。
這裡才更像是傳說中的地獄。
不過，讓林霧覺得有些驚奇的是，初代留下的禁錮力量似乎也減弱了不少？
原本在地獄城內，他也就隻能發揮出和普通僵屍差不多的力量。
而在這裡，他的力量大概和外界的a級僵屍差不多。
“林先生應該也知道吧？”
一旁的莫輕塵開口道：“這小地獄實際上就是一座無底牢獄，而這裡，就是無底牢獄的入口通道，儘頭就是諸位使者和獄王的居所。”
“我感覺初代的禁錮力量變弱了？”林霧問道。
“對。”莫輕塵點頭道：“在這裡，完全覺醒的極限，發揮的力量大概可以接近初步覺醒了，初代的禁錮在這裡隻能降低三個級彆。”
“為什麼降低禁錮的力度？”林霧不由得疑惑道。
既然是牢獄，按理說，應該儘可能的降低才對，禁錮的力度越強，就越安全，哪怕其中的囚犯越獄而出，隻要靠人多就能守住，反正也傷不了對方。
像地獄城內的禁錮力度，哪怕是封王級強者，也很難殺死一個尚未覺醒的僵屍，連靈魂力量都無法釋放。
而在應該重兵把守的小地獄，反而降低禁錮力度？
“不是初代們願意降低禁錮的力度。”
莫輕塵微微搖頭，說道：“而是因為初代的力量也無法完全影響這裡，畢竟這小地獄內，可是有一口天然的太陰幽泉啊，越接近太陰幽泉，初代的禁錮力度就越弱，在這裡還好，一旦到了無底牢獄的第九層，那初代的禁錮就完全消失了。”
“太陰幽泉，在第九層？”林霧問道。
“不，太陰幽泉在牢獄的第十八層。”
莫輕塵搖了搖頭，說道：“隻是因為這太陰幽泉散發的氣息是擴散到整個小地獄的，在第九層的時候，太陰幽泉散發的氣息正好抵消了初代的禁錮力量，囚徒和使者都可以完全發揮力量，所以下九層也是最危險的。”
說話間，兩人沿著通道不斷向內前行。
“難怪那些囚徒能越獄……”
林霧若有所思地說道：“這裡還沒進入無底牢獄的範圍內，禁錮力度居然還這麼大，那就算是獄王也傷不了封公級強者。”
“對，獄王也殺不了那些越獄的囚徒。”莫輕塵說道：“不過，禁錮的比例是一樣的，即便獄王和我們都被禁錮了99.9%的力量，獄王發揮的那千分之一的力量就算傷不了我們，也能輕鬆鎮壓我們。”
林霧明白。
初代的禁錮是讓所有人的力量都變弱了，但肉身的強度卻沒有變化，一個封伯級的弱者，再怎麼強大，也傷不了封公級強者的可怕肉身。
強者恒強。
哪怕在這種地方，獄王就算傷不了他們這些使者，束縛、鎮壓、封印也是輕而易舉。
“那些囚徒一旦越獄，被獄王發現之後，就會被鎮壓封印起來。”
莫輕塵說道：“越獄者必死無疑，獄王會將其送到地獄之城外的荒野，地獄城外沒有禁錮的影響，獄王自然能輕鬆殺死越獄者。”
林霧微微點頭，地獄的規則製度的確挺完善的。
隻要在地獄城內，就是絕對安全的，連封王也無法擁有外界那種毀天滅地的力量，無法肆意妄為的殺人，必須遵從秩序和規矩，但也不代表弱者就能隨意頂撞強者，否則依然會受罰。
“我聽說，地獄使者的任務，幾乎都是在小地獄內部嗎？”林霧問道。
那血族親王用一顆德古拉的憎惡之眼來請他幫忙，而他還打算離開地獄，去一趟血月古堡呢。
莫輕塵打量了一下林霧，說道：“你有事要離開地獄嗎？”
“有點事。”林霧點點頭。
“這個恐怕有點麻煩。”莫輕塵說道：“地獄的外出任務，大多是由地獄之主麾下使者完成的，除非是獄王親自出麵，否則想離開還是比較麻煩的。”
“麻煩？”林霧微微皺眉。
莫輕塵點點頭，說道：“地獄與外界完全隔絕，自成一個世界，這種構成的內部循環是很完美的，唯有開啟地獄之門，打破這種循環才能離開，而打破這種循環的消耗也很大，開啟一次地獄之門的代價也是很驚人的。”
林霧默默聽著。
他也聽說過，提供開啟地獄之門能量的是‘九號囚犯’，也即是地獄九號無底牢獄的主犯。
需要一位無敵存在提供能源，才能開啟地獄之門，這等消耗自然是很驚人的。
“你想要出去，有三種方法。”
莫輕塵說道：“第一，由獄王擔保，向地獄官方申請，成為地獄在外的‘巡察使者’，不過，如今魔君她不在地獄，這個方法也行不通，而且一旦成為巡察使者了，也很難回來。”
林霧微微點頭。
“第二，就是你一個人承擔開啟地獄之門的消耗。”莫輕塵說道：“開啟一次地獄之門，需要三百年的極致陰氣，當然，你也可以找彆人一起，巡察使者想要回來也是用這個方法。”
“一次要這麼多？”林霧疑惑道：“我今天進來的時候，似乎很輕鬆吧？”
“那是因為你是奈何橋使者。”
莫輕塵搖頭道：“換了十大家族的低等級地獄使者，想要進來，那就要等，等到足夠數量，或者時間期限到了才可以，每隔十年，地獄也會開啟一次。”
林霧詫異道：“十年？”
“上一次是開啟還不到一個月吧。”莫輕塵說道：“還有接近十年時間。”
林霧搖搖頭，說道：“那第三個方法呢？”
“功勞。”莫輕塵輕聲道。
林霧看著他。
“地獄是一個很公平的地方。”
莫輕塵說道：“付出多少，得到多少！立下功勞也能得到回報，今天負責主持的那位地獄之主使者，他不是說過了嗎？千麵小地獄十八號無底牢獄的運轉，需要林先生你儘可能出力，如果有閒暇，也可以去看看那些無主小地獄。”
他頓了頓，說道：“前麵這一句話，意思是你的職責和義務，成為地獄使者就要為所屬的小地獄出力，這並無功勞，而後一句話，意思是你可以去幫助其他小地獄，這是你的權力，你不幫也沒事，幫了就有功勞。”
“原來如此……”
林霧恍然點頭，又問道：“那要多少功勞才能出去？”
“三萬大功。”莫輕塵說道：“大功也能和地獄官方換成極致陰氣，一萬大功可以兌換一百年份的極致陰氣，或者一千大功兌換一百年份的封公級陰氣。”
“那陰氣能換成大功嗎？”林霧問道。
“不能。”莫輕塵微微搖頭：“隻有完成地獄官方發布的那些任務，才能得到大功，越難的任務，獎勵的大功越多。”
林霧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又問道：“三萬大功的任務，大概是什麼難度？”
“單個任務三萬大功？”莫輕塵愕然，隨即說道：“這種難度……那恐怕隻有第一使者才有希望完成了，比如在某些混亂的無底牢獄中取得太陰幽泉，或者去某個失控的無底牢獄中，擊殺某個不在掌控中的囚徒。”
“失控？不在掌控？”林霧疑惑道。
“是啊。”
莫輕塵點點頭，說道：“比如說，使者們進入無底牢獄中取太陰幽泉的時候，被囚徒殺了，奪走了太陰幽泉，那個囚徒得到足夠的太陰幽泉獻給主犯，主犯說不定會耗費漫長歲月，助其變成純血僵屍，那就有可能誕生第一階梯的強者。”
“獻給主犯？”林霧不禁疑惑道：“那囚徒為什麼不直接自己吸收了，不就能直接蛻變成純血僵屍了嗎？”
莫輕塵聞言，不由得奇怪地看了林霧一眼，說道：“林先生不知道嗎？”
林霧問道：“知道什麼？”
“陰氣對於靈魂來說，並不是什麼好東西，而太陰幽泉的液態陰氣，是世間最可怕的陰氣，對靈魂的傷害也極為恐怖。”
莫輕塵微微搖頭，說道：“除非擁有終極覺醒的肉身，或者靈魂達到終極，否則封王之下，彆說吸收了，一旦沾染上那一丁點太陰幽泉的液態陰氣，估計就魂飛魄散了。”
“會魂飛魄散？”林霧愕然。
他也知道。
陰氣，對於鬼魂來說，並不是什麼好東西，就像是呼吸排出的二氧化碳一樣，對靈魂有害，所以才會散發出來。
唯有僵屍的肉身才需要陰氣作為能源，所以在陰氣足的地方就會很舒服。
而活人之所以覺得陰氣太過冰寒，無法忍受，是因為活人肉身又不會吸收陰氣，靈魂接觸到了陰氣，才會覺得寒冷，但實際上肉身並沒有被凍傷。
這太陰幽泉的液態陰氣，對靈魂的傷害可想而知。
要麼是終極靈魂強行承受，要麼就是肉身達到終極覺醒，也能護住靈魂。
而林霧的靈魂特殊無比，其中藏匿了那麼恐怖的海量液態陰氣，承受住液態陰氣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除非像孟婆那樣，擁有終極靈魂，才能在封王之下吸收液態陰氣。”
莫輕塵說道：“但無論是擁有終極靈魂，還是終極肉身，都不可能出入無底牢獄的，無底牢獄的大門，唯有終極之下才能進入，所以孟婆當年就沒有待在地獄，而是在外當巡察使者。”
林霧恍然道：“難怪獄王們放心讓使者進入無底牢獄取太陰幽泉……”
他之前就曾想過，這些使者們得到了太陰幽泉之後，為什麼沒有人悄悄地自己吸收呢？
原來是根本做不到。
“當然了。”
莫輕塵說道：“太陰幽泉隱匿在無底牢獄的第十八層，就算是地獄之主也不知道其中積存了多少液態陰氣，隻能根據主犯的刑罰情況來推算，如果使者能夠偷偷吸收的話，誰會不想吸收呢？”
林霧暗自驚喜，表麵上卻是也露出惋惜之色，又說道：“當年的孟婆吸收過液態陰氣嗎？”
“這……我也不太清楚。”莫輕塵微微搖頭，說道：“不過，當年的孟婆和林先生你一樣，也是吸收過帝心的，看看第一使者就知道了，王者天賦，哪有那麼容易找到終極之路？孟婆可能是吸收了液態陰氣，才找到偽終極之路的吧。”
“吸收液態陰氣，能找到偽終極之路？”林霧詫異道。
“傳言是這樣。”
莫輕塵點點頭，說道：“不過，也隻有終極靈魂，才能在肉身還沒終極覺醒的時候吸收液態陰氣，所以這也隻是傳言，傳說有幾位獄王大人就曾經有過這樣的經曆，畢竟太陰幽泉對僵屍的肉身來說，是世間最強大的補品了，蘊含種種不可思議的功效，幫助找到偽終極之路也是有可能的。”
林霧默默聽著，心中卻是有了些想法。
兩人沿著這暗紅色的岩石通道，走了片刻，大概深入一兩公裡之後，總算是到了儘頭。
通道的儘頭，是一片無比寬敞的空間。
空間的上方漂浮著一顆恍若房屋般巨大的眼睛，那眼睛上還連著一層眼皮，半睜半閉，眼瞳內散發著淡淡的光輝，照耀了這片空間。
而眼球下方，則是一片黑色的海洋，海洋上有著一座小島。
林霧仔細看去，那黑色的海水緩緩流淌著，其中竟然隱隱浮現出一個個模糊的人臉，那人臉或猙獰、或冷笑、或恐懼、或絕望、或麻木、或狂妄……仿佛包含了世間的百般醜態。
“這是無儘苦海。”
莫輕塵在旁邊解釋道：“這是當年混亂時代死去的眾生，其怨念長年累月不散，初代閻羅將其彙聚在此，化為一片無邊苦海，苦海乃是世間眾生相，唯有身在眾生之中，才能沉入這無邊苦海，承受眾生之苦，穿過苦海進入無底牢獄，而獄王們乃是超脫眾生的唯一存在，也就無法沉入苦海，無法進入無底牢獄。”
“苦海？”
林霧心中忽然咯噔一聲，他的靈魂也特殊無比，該不會也無法進入苦海吧？
不過，事到如今，也隻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要是真的無法沉入苦海的話，那他也隻能直接用三百年的極致陰氣兌換回去的機會了。
“那顆眼球呢？”林霧問道。
“燭龍之眸，是初代留下來的玩意。”莫輕塵說道：“它和神話中的燭龍很像，睜開眼睛就是白天，閉上眼睛就是黑夜，當它睜眼的時候，任何囚徒都無所遁形，不可能越獄，不過它也需要閉眼休息。”
燭龍之眸……
林霧微微點頭，不知道怎麼的，他看著這顆燭龍之眸，心中隱約有些說不出的熟悉感。
“林先生，我們先去主殿吧。”
莫輕塵指著苦海岸邊上的那艘小船，說道：“我們千麵小地獄的使者們，聽說林先生你要加入，很多都在獄王殿等著您呢。”
林霧微微點頭，跟著莫輕塵上了船。
苦海泛舟。
一葉扁舟在黑色的苦海上緩緩漂泊，莫輕塵手中拿著一副船槳劃動著，不一會兒就到了那座小島上。
小島上，聳立著一座巨大的大理石宮殿，規模宏大，形象壯麗，格局嚴謹，給人強烈的精神感染，恍若王權的象征。
“這裡是魔君居住的獄王殿。”
莫輕塵帶著林霧向那宮殿走去，說道：“過去魔君在的時候，無需我們監守這無底牢獄，所以隻有侍奉她的婢女仆人住在宮殿，不過如今魔君不在，隻能靠我們這些使者來監守了。”
不一會兒，兩人穿過獄王殿的大門，走入宮殿內。
主殿內的最上方，是一個空蕩蕩的黑色王座，應該是獄王之位。
而此時，主殿王座下方，正站著眾多使者，眾人如同古代群臣一般站在殿內的兩側，一個個側身望著殿門外，似乎在等待林霧這位新的使者。
林霧跨入殿門後，這些或男或女、或老或少、或美或醜的使者……一道道目光頓時望了過來。
這上百名使者，最弱也是封侯級頂尖，也即是黃泉路使者。
而站在最前列的十餘人，更是封公級頂尖的奈何橋使者！
在地獄之外，連一個封公級強者都少見，而在地獄中，僅僅這麼一個小地獄，就有十餘位！
不愧是強者如雲的地獄，一千多年的底蘊果然不一樣。
當然，外界的那些鬼怪強者大多都在蟄伏，實際上，論強者的數量，估計還是要比地獄多的，隻是地獄的精英更多。
“林先生，這邊請。”
莫輕塵帶著林霧走向人群的最前列，身為奈何橋使者，無論排名如何，但一定是各方小地獄的高層。
來到人群的最前方，莫輕塵站在林霧的身邊，微笑道：“諸位，從今日起，林霧先生就是我等中的一員了，也是我千麵小地獄的第十三名奈何橋使者。”
“第十三名？”
林霧掃了一眼最前列的九名使者，算上自己和莫輕塵，也就十一名，他是第十三名？
也就是說，還有兩個奈何橋使者沒有來。
林霧也知道，其中一個是秦子鈺，另一個呢？
“十二號使者是林先生你的妻子，秦子鈺是獄王欽定的巡察使者。”莫輕塵解釋道：“而二號使者前幾天接了一個任務，去了一個無主小地獄還沒回來。””
林霧微微點頭，原來是缺了二號使者。
蕭秦說過，在千麵小地獄的眾多使者中，唯有二號使者是可信之人，沒想到對方居然還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