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故台逃得狼狽。
他頭被蒙住了,看不清前方。手也被綁住了,武器不知在何時已經掉到地上,屁股上還被人踹了好幾腳。
幾乎是連滾帶爬的,他衝出了一段路,頂著身上的疼痛,嘴裡亂七八糟地叫著。從最初的求饒到後麵的解釋,再到最後的懇求,可惜根本沒有人在聽。
他是修道之人,身體骨骼比普通人要強健許多,那些拳頭落在他身上,其實不算多難忍受,留下的全是皮肉傷。
隻是他想到這些人的態度,那是各個恨不得欲其死,綁著他了下一步就該是虐殺了,哪裡能給他好果子吃?
趙故台開始在心裡喊“嗚呼哀哉”的時候,一道粗獷的男聲勸阻了眾人,說:“算了算了,差不多先這樣,將人綁回去,等候仙君處置。”
“張大哥說的是,這修士可謂狡詐啊。”
趙故台:你說誰人狡詐?!
“怎這般沒用也敢派出來?他真是一個修士嗎?”
趙故台:……
“瞧他身上這衣服,好像還是一個內門弟子呢。”
趙故台屈辱點頭。
“偷來的吧?估計是哪個欽慕內門弟子的小道士,借了一身穿著玩兒,否則哪有可能?”
趙故台感覺自己的皮肉傷已經變成了內傷。這幫人的嘴怎麼可以那麼毒?
他兩手動了下,突然發覺經脈中的靈力又回來了,頓時大喜。也來不及思考其中究竟是出了什麼問題,蓄力往外一掙。
不過是群普通人而已,看他再戰一次!
再戰……嗯?
趙故台臉色當即一陣青一陣白地變化,心中大罵這是什麼破繩子,他堂堂餘淵宗的內門弟子竟然掙不斷一截草繩!
趙故台急了,不自覺停在原地,用靈力去震蕩繩索。然而那繩子就跟長在他身上似的,一點鬆懈的跡象都沒有。
他身後的人見他肩膀莫名其妙地一陣扭動,以為他要耍花樣,用力推了他一把,讓他趔趄上前。
就這一步的距離,趙故台身上的靈力,再次跟憑空消失了一樣,河涸海乾,半點不留。他就是反應再慢也該知道,自己是誤入了彆人的陣法了。
此處竟有這等高人!趙故台驚得頭皮發麻。
他雖然隻對陣法略微通曉,但也知道,這種能限製他人靈力的陣法,極為高深。能設下這等法陣的,就是十個他來也不可匹敵。
認識到敵我差距,趙故台心底所有的叫囂都消了下去,隻餘下一片冰涼。
邊上的人見他還算老實,將他按在水井旁,摘掉了他頭上的水桶。
重見光明的那一刻,趙故台頹廢地掀了下眼皮,連聲都不吭了。
趙故台不知道自己此時的表情看著極為可憐,眾人也因此收斂了些氣焰,不再那麼霸道,將他放在原地,就去做自己事。
趙故台還在等著忍受十大酷刑,結果忐忑許久,根本沒人理他。他索性調整了一下姿勢,靠在水井邊緣處的石台上,看著眾人工作。
看著看著,趙故台的心境平和下來,同時又有了一個新的疑問。
這真的是他見過最貧窮的一個宗門。要什麼什麼沒有,還深處魔界邊緣,危機重重,怕是連在餘淵城裡乞討的人都要過得比他們舒心,這群人何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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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逐晨和風長吟已經用麻布前後兩頭包抄,從河裡撈了十幾條魚出來。
風長吟大仇得報,很是暢快,在岸邊戳魚玩兒,時不時還狂笑兩聲。
許是根本沒人來這種靠近魔界的地方捉魚,澇上來的幾條俱是又大又肥,甩著長尾,精力十足。
風長吟將它們用手死死按住,然後摘了幾根路邊細長的枝葉,搓出繩子,將它們一一串起來。
風長吟樂道:“師姐,今天晚上我們可以吃烤魚了!”
逐晨笑了下,忍住口水不流出來。她也很久沒吃魚了,想念蒜香味的錫紙烤魚,想念泡椒魚頭,想念……
風長吟拖拽著一串魚,又問:“師姐,我們這兒說是不好種菜,那養魚可以嗎?”
逐晨心道,她這就要開始承包魚塘了嗎?
不過風長吟這人基本是養啥死啥,能在他手上活過七天的,都算是和閻王比過高低的。養魚實在是有點刺激。
逐晨委婉地說:“去問問張識文他們,有沒有人會養魚,如果沒有就算了。反正這裡人跡罕至,你就當是養在河裡,活水養殖還不用打理。”
風長吟一聽,覺得特有道理,當下不再念叨,私底下很有出息地把這條無名河打上了自己的名字。
兩人在河邊浸得濕透,慢慢將衣服烘乾,不多時,逐晨手上的令牌也來了提示。
“順豐”,不是,是儘易宗的修士,昨日得了消息,現在已到朝聞附近。
逐晨將靈力輸入進去,等著對方找來。
很快,逐晨手上的金牌散出一道微光,證明是對方近了。
風長吟這人等不及,直接禦劍前去接應。
雙方在空中視野較為開闊,遠遠就打上照麵,揮了道劍光,順利會師,再轉道朝著逐晨的方向飛來。
來的青年約莫三十歲上下,不過修士大多顯年輕,逐晨也不好判斷。
他一身青衣,衣著尋常,隻有劍身上掛著的紅穗比較顯眼。長發高高束起,眉眼帶笑,氣質挺是儒雅,不像是一個四處奔波的快遞員,更像一個煉丹師。
那青年朝二人笑道:“道友,我真是找了好久,怎到此處遊玩來了?”
逐晨尷尬道:“不是遊玩,我們就住在這裡。”
青年麵不改色,依舊掛著自己營業式的微笑,寒暄道:“在下道號全通,不知小道友如何稱呼?”
逐晨聽見這名字,倒抽了口氣。
全通不解:“道友,是認識我?”
逐晨瞅他一眼,含糊地說:“……沒有,就覺得你這名字,特彆適合你的職業。”
草率了,簡直是個為快遞而生的男人。
全通平靜:“哦?是嗎?”
他見過的古怪的人多了去了,能拿到儘易宗金令的,無不都是些大能修士,能說清楚人話他就很滿足了,開兩句玩笑算什麼?
全通笑問:“不知道友找我儘易宗,是有什麼交易?”
逐晨於是把那三顆魔獸內丹遞了過去。
全通接過,在陽光底下認真辨識了會兒,笑道:“好成色。道友想用這個換什麼?”
逐晨問:“能換柴米油鹽嗎?”
饒是全通,聽見這話,那張笑容完美的臉上也不由出現一絲裂縫。他回道:“可以是可以的。”但一般沒人這麼乾。這得是什麼樣的敗家子才能做得出來?
逐晨猝不及防地拿回兩顆,說:“先換一個。每月送批吃的東西過來。哦,還有紅泥和磚塊,我們忙著建房子,多謝了。”
全通手上空了,心裡也空了。他直勾勾地盯著那兩顆內丹,問道:“那彆的東西呢?仙君隻管開口,我儘易宗童叟無欺!”
逐晨斟酌了下,搖頭道:“等看我能不能實現財富自由再說吧。”
全通:“……”那你特娘的就是給我看看啊?
兩人皆是笑得虛偽,對視一眼,又嗬嗬兩聲。
很快,全通與逐晨簽訂了契約,約定過兩日就送足夠的吃食過來,順道還有一些她需要的石材。以後每隔幾日,就由附近的商家為她準備,她自行前去領取。
對於修士來說,魔獸內丹是極為值錢的,以靈石交易,而凡人的吃食根本不值一提。因為這交易談得爽快,全通給得也大方。
雙方和和氣氣地交換了物品,揮手道彆。風長吟拖著自己的十幾條大魚,回朝聞道做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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逐晨二人抵達時,風不夜還未回來。張識文火速上前與她告狀,說是有餘淵宗的修士前來搗亂,現在被他們給綁住了。
逐晨看了眼地上睡得口水直流的趙故台,唇角抽搐,不是很能理解。
張識文在空中誇張地比劃著兩手說:“仙尊昨日,在此處施了個法,那是霞光漫天啊,從五口井裡直衝出來,最後落到了中間。想是仙尊早有謀算,才叫這小子栽了跟頭。”
風長吟意會說:“師父是下了個五方鎮守吧。無事,他能著道成這樣,說明就是個半吊子。”
既然沒什麼本事,也就沒必要放在心上。
逐晨感慨了句:“師父真好。”
風長吟想起昨夜的事,用手肘推攘著她說:“所以你就彆怪師父罰你了。”
逐晨:“……師父才不罰我。算了不跟你講。”
風長吟的魚已經殺好了,他直接遞過去,叫眾人上火燒烤,吃個新鮮。
張識文等人痛快應下,用地上的廢棄木料,架起幾個火堆。
逐晨又宣布了以後不會再缺糧食的事,眾人歡喜,見她昨夜喜歡喝粥,順道將粥也給燉上了。
逐晨同眾人說了一聲,往魔界那邊跑去,喊師父回來吃魚。半路直接遇上風不夜,就跟他一起往回走。
風不夜麵容有些疲憊,應當是在魔界修煉了。他問了些逐晨今日早晨的事,聽過後淡淡應了幾聲,等回到竹屋前,便準備進去。
逐晨拽住了他的衣袖,叫道:“師父,一起坐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