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噓――”那青年剛開口, 便被同伴打斷了聲,“說話小心些,叫彆人聽見了, 還以為是你在說道君的不是。”
青年訕訕道:“我哪裡是那個意思, 隻是覺得驚奇罷了。原來道君入魔,還有這般內情。也是如他這種驕傲之人, 才會連天道都不肯屈就。”
同伴端起酒杯抿了一口,似感慨地長歎了口氣。
角落中一個穿著青色衣袍的男人抬起了頭。
他如玉的手指握在瓷杯上,輕輕一轉, 人已帶著道清風走到幾人桌前。
方才說話的青年偏頭看去,恰對上一雙銳利如鷹的眼神。對方目光如電,令人生畏, 五官卻偏向柔和,鼻眼周正小巧,有些雌雄莫辯。偏偏臉上的肌肉走向,襯出他兩分桀驁不馴的態度來。
這風格迥異的感覺加在他的身上,隻覺得是個亦正亦邪的江湖散修。
他淡淡一笑,搭話道:“你們在說什麼?”
青年見他穿衣氣度都不似常人,怕他與樸風宗的弟子相熟,不喜自己等人談論風不夜, 聲音小了下去,含糊道:“沒什麼,隨意閒聊而已。”
微霰視線下瞥, 問道:“你們手中的是什麼?”
“這是報紙啊, 道友不知?”青年將報紙舉起來展示說, “近日在修真界很是流行,是朝聞開辦的報紙。”
微霰笑問道:“你們方才說的劍修宗師, 莫非是樸風山上的那位修士?”
青年笑道:“天底下還能有第二個劍修宗師不成?”
“嗬。”微霰甩了下衣擺,隨意在桌邊的空位上坐下,衝著報紙點了點下巴。
青年莫名想要聽從。還未想明白,已兩手畢恭畢敬地將東西遞了過去。
同伴與他在桌對麵用眼神不住交流,俱是對微霰的不解與戒備。
微霰仔細將內容看了兩遍,實在不解,這裡麵的人物有哪裡與風不夜相似?
這等為情所困自毀仙道之人,如何配與師父相提並論。還過得這般淒慘,都是什麼東西。
他把報紙放下,按在桌上,皮笑肉不笑道:“這人與我師……與道君毫無半點關聯之處。”
因他生得貌美,兩人俱未發現他表情中的不善。青年還以一副過來人的語氣教導他道:“誒,這要細細品味,尋山道人如今身在朝聞,不敢寫得太明白,全靠眾人自己領悟。”
微霰這才看見署名人是尋山,嗤笑一聲,顯然也對此人生拉硬扯的功力早有耳聞。
青年見他性格還算沉穩,才小心地搭話道:“道友從何處來?”
“我?”微霰挑眉,“我方才妖林出來。”
“難怪!”青年拍桌笑道,“所以道友還不知道最近都發生了什麼事吧?天下大勢,是有不少變故啊,說來你都不敢相信!”
微霰問:“何事?”
青年想了想,沉吟道:“這事要先從……南麵新出現的那個門派說起了。道君的小徒,在魔界邊境開創了一個新宗門,叫朝聞。”
微霰聽到這裡,便覺得他們是在胡扯。
逐晨的修為如何他還是清楚的,彆說開宗立派了,讓她施展一個樸風山上的高級術法,都有得她頭疼,更妄論在魔界邊境那樣危險的地方站穩腳跟。
微霰兩手環胸,語帶不屑道:“她說是就是?你們知道,道君小徒是誰嗎?”
“知道啊,逐晨道友嘛。”青年說,“還帶著長吟小師弟。聽聞最近懷謝道友也過去了。”
哦?
微霰上挑的眉峰難掩驚訝。
倒是編得有模有樣,連他師兄弟都搬出來了。可是這群人既如此囂張,怎不見樸風宗出來聲明?
微霰垂下眼眸,兀自思考,就聽邊上的青年又說了句:“隻不過,尋山道人說道君是為情所困,方生心魔,我覺得不儘然,他這想法太狹隘了。我先前早聽人說過,道君是算得魔界會有異動,人界難逃大難,恐自己心餘力絀,才自毀仙途,甘願前去邊境鎮守。”
同伴頷首:“我覺得也是,這樣才合理,否則,樸風宗怎會巴巴前去相看?去年那場大雨也說明了此事。”
青年憂心道:“文章還是好看的。隻是這回尋山道人寫得太過直白了,我擔心逐晨道友覺出不對,要找他秋後算賬。”
微霰過了許久還在思考他那幾句話的意思,覺得自己一句都聽不懂,等二人說停了,才吃驚地問了一道:“入魔?誰?”
怎他一出來,就好像世界都變天了。
“道友,你還連這事都不知道啊?”青年同樣是一驚,“道君是入魔了呀。若非是他鎮守在魔界邊境,哪有現在這般安穩?”
微霰嘴唇翕動,遲緩問道:“哪位道君?!”
“怎又問一遍?”青年一字一句清楚同他道,“世上隻有一位劍修宗師,便是道君風不夜!”
微霰腦海中皆是震響,猶如被一個厚重的銅鐘蒙在裡麵狠狠敲擊了一下。他低下頭,按住額頭,試圖捋清這團雜亂的思緒。
微霰艱澀問道:“道君……瞎了?”
“怎可能!”左右兩位青年高呼一聲,“你在想什麼呢!”
他們拿過報紙,自顧著討論起來。
“我覺得,這不過是尋山道人的一個隱喻罷了。你看,素來不問凡塵的道君入魔了,哪怕不是為情,做了魔修之後,想必也是有兩分暢快的。”
“魔修行事向來無所拘束,道君既棄了這修仙之道,那自然是再無掛礙。”
兩人一唱一和,說得頭頭是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