昱白費了好些力氣, 總算將事情給他們講清楚了。
掌門聽完,頗感無語。
老道斟酌許久,低頭說了句:“這怪不得人家呀。”
邊上幾人表示讚同。
其實也沒發生什麼, 就是他自己愛表現又倒黴, 被魚抽了一下。用著人家的傷藥還要嘴賤,惹到了彆人。如今回到潁川, 想找人告狀,卻嘴拙了。
這不活該嗎?
幾人當即不再管他,兀自討論起來。
“可是, 為何那群魔修會聽從逐晨的指令呢?既然都是跟隨在魔君身側得專征伐的大將,那魔君呢?未曾聽說魔界近日什麼變亂。”
“這位新魔君,一直打探不出來曆, 倒是很神秘。掌管魔界之後,也不曾在都城定居,不知去了何處,有何野心。”
“該不是魔君也在城中罷?”
眾人望向昱白。
昱白捂著臉,搖了搖頭:“不、不知。我隻待了半天就回來了。”
老道嗤聲。
這徒弟怎麼那麼上不了台麵?說是去打探消息,光帶回來一團疑雲,有何用啊?
昱白垂頭喪氣,想起一事來, 終於有了底氣,把微霰威脅他們潁川宗去朝聞賣小商品的事給抖了出來,問掌門該怎麼辦。
掌門怒道:“你既已答應了你還問我怎麼辦?你說我該怎麼辦!”
昱白複又低下頭去, 乖巧恭順。
老道沉吟半晌, 開口道:“恰好, 可以趁機派人過去打探打探,瞧瞧他們朝聞是在做什麼計劃。若真如傳言所說, 是為了平定邊境,那我潁川宗出些力也是理所應當。”
掌門頷首:“有理。那你就挑一批優秀弟子,再從庫中選些貨品出來,帶到朝聞去。記得要找那些機靈膽大的弟子。朝聞如今如龍混雜,不好管轄,莫幫不忙,還給人添了麻煩。”
老道抱拳應下,思忖過後,又說:“不如將此事順道告知左右宗門,與他們一同前去。這樣,若發生變故,我們也好同心協力,互相照應。”
掌門:“也好,那你待我擬封書信來。”
?
近日,朝聞來來往往又多了不少訪客。許多都是從魔界過來的居民。
那群魔將自從在朝聞定居之後,就放了消息出去,把自己手下的將士也召集過來。
哪有他們在這裡打工做事,部下卻在魔界悠閒享樂的道理?自然是要共富貴同患難的。
逐晨也說,任何城鎮,想要繁華起來,那人口必須要多,魔修們就更肆無忌憚地呼朋喚友了。
風不夜坐在長劍上,垂首看著山道間如螞蟻穿行的人影,長袖垂下,於風中滌蕩。零散的發絲遮擋住他半邊的麵容。
自從那群魔修前來投靠之後,從魔界到朝聞的道路,已修了十來公裡了。再往深處,已可以連接魔界內部的道路,不需他們繼續忙碌。
大道兩側都插著鮮豔的戰旗,這一幕,風不夜從前也是看過的,隻是種種風景,已與前世大有不同。
前世沒有朝聞。魔修與道修,也從不曾這樣和睦相處過。
彼時變故來得太快,眾人都以為異象會隨季節變更而快速消逝,不想天地真的傾覆,雙方衝突不斷,戰亂的野火很快燎卷了整個凡界。魔界戰旗所過之處,哀嚎遍野,每一道山川河流都帶著萎靡慘敗的氣息,宛如地獄重臨。
這般兩重割裂的現實,讓風不夜有些懷疑,那一切究竟是切實發生,還是他大夢一場,卻如莊周一樣沉溺其中難辨真假。
可若仔細去想,往事確實模糊,恍如夢境。
他思及往事,眸中暗光閃動,隨著魔界界碑發出的紅光生出些許不平之氣來。
那股燥鬱的心情在他胸口盤旋了一陣,被他狠狠壓下,可卻不能像往常一樣,徹底消弭,反有野草再生之勢。
心魔密密麻麻,已在他神識中生根。
他不住去想,又懷疑。逐晨如今已能獨當一麵,他應該高興才是,不知為何隻覺得空虛。
隻他一人,仿佛,不該是這世界的。
無論是前世今生,都如此寥寥孤寂。
原本他以為,隻有他能救得了逐晨,重來一次,卻似成了負累。
為何?
他體內殘缺的龍魂察覺到他的破綻,又開始蠢蠢欲動起來,在他經脈中快速遊走,隨著心臟的跳動與血液的流淌,似要生剮他身上的血肉。
不知從什麼時候起,風不夜竟享受起這種疼痛來,能清晰提醒他自己還是活著的,又能止住那些沉浮的思緒,不再細想。
這分明是有些自欺欺人的退避,可他也不想再做個無懼無畏無所掛礙的道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