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洛青鳶的時候,有一名老者從山下來,背上背著個竹簍子,還未走近,樂小義便聞到一股藥草馨香,這些藥草氣息濃鬱,隻聞過氣味便令人精神一振,想必不是凡品,但卻像柴草似的堆了一背簍。
老者步履蹣跚地走上石階,及至樂小義跟前,腳下一踉蹌,樂小義一驚,未及思考,雙手已下意識地伸過去,扶住老者的胳膊。
“前輩!”樂小義扶老者站穩,眼裡是不加掩飾的擔憂,“您怎麼樣?還好嗎?”她的手按住老者胳膊的一瞬間,立即探到,這老人竟無半點修為。
樂小義滿臉錯愕,這老人顯然是內門中人,可在樂小義的意識裡,內門之人都是修為絕天之輩,除了還在成長中的內門弟子,隨便一個長老執事,都該有丹元境以上的修為,怎地這位老者,竟像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凡人?
什麼樣的凡人能住在內門?
由於太過震驚,樂小義一時間沒反應過來,直到老人朝她露出一個蒼老的微笑:“小輩,多謝。”
樂小義被這一聲多謝喚回了神誌,她愣愣地應了聲:“前輩無需多禮。”
老人渾濁的視線在她臉上停留片刻,而後反手從背簍裡撿出一根藥草,對樂小義道:“你前陣子受的傷留了暗疾,老夫既承你恩義,便送你一場緣法。”
樂小義聽得一愣愣的,就見老人將他手裡那支草藥遞給她:“你且拿此物回去,煎成三服湯藥,每日一服,三日後,於傷儘複。”
老人說完,沒再久留,又背著他那個幾乎有他個子那麼高的背簍一搖一晃地上了山門,守山的弟子顯然認識這個人,態度都頗為恭敬,樂小義隱約聽到他們喚了一句:“藥先生。”
藥先生。
樂小義也在嘴裡重複了一遍,低頭看著手裡那支看似普通,實則可能藥力非凡的草藥,好一會兒才讓自己從剛才略顯離奇的經曆中脫離出來。
她的傷沒好全,可她自己完全沒感覺到有什麼不適,這位老者在醫術上的造詣遠非常人可比。
“樂師妹!”洛青鳶一聲喚將樂小義的思緒拉了回來,她一轉身,就見洛青鳶自山門前款款而來。
樂小義將那藥草收好,迎上洛青鳶的目光:“洛師姐。”
“突然來找我,是不是她要下山了?”洛青鳶心裡記掛左詩萱,一碰頭就開門見山。
樂小義眨了眨眼,回答:“是我要下山曆練,兩天後辰時,洛師姐要不要過來送送我?”
洛青鳶隻頓了須臾便心領神會,笑道:“當然。”
拜彆洛青鳶後,樂小義回南院將藥先生給的藥草拿來煎了,最近喝了太多藥,再苦的藥她都能麵不改色地一口飲下。
那湯藥灌入腹中,很暖和,就是有些犯困,樂小義早早躺下,不一會兒就睡著了。
三日後,樂小義收拾好自己的東西,檢查沒有遺漏後就出了門,與左詩萱在院內見麵。
兩人才剛走到南院門口,左詩萱忽然腳步一頓。
看著不遠處那道倩影,左詩萱眼裡閃過一抹不自在的神情,但那神采轉閃即逝,當洛青鳶款款而來,左詩萱右手不自覺地背到身後去,掌心裡冒出冷汗。
“你怎麼來了?”左詩萱皺起眉。
洛青鳶並未受她態度的影響,反而微微彎了彎唇:“當然是來送樂師妹下山,倒是你,怎麼還沒走呢?”
左詩萱哼了聲:“我走沒走與你有什麼相乾?”
“不相乾啊。”洛青鳶一點麵子也不給她,“你愛走不走,誰管你呢。”
言罷,她就轉頭看向樂小義,一張冷颼颼的臉忽然拂過一抹春風,冰消雪融:“樂師妹,師姐來送送你,你下山去一定要注意自身安危,。”
她又從懷裡取出個小玉牌,笑道:“若有什麼事,你拿著此物去永州的洛家,找我二姐姐洛青雲,她會幫你。”
樂小義正要接過,忽然感覺背脊一股寒意,她臉色一僵,立即明白過來,內心瑟瑟,輕咳一聲,還是硬著頭皮將東西接過,笑著道了聲謝。
洛青鳶斜了左詩萱一眼,在樂小義看不見的角度,朝左詩萱甩了個冷冷的白眼。
左詩萱呼吸一窒,良好的教養差點破功。
可不待那股氣完全躥起來,又有一幕記憶如涼水似的潑到她的腦門上叫她保持清醒。
那天洛青鳶突破骨元境,拿到了去內門的名牌,本來應該是值得高興的日子,她卻不知從哪兒抱來幾壇子酒。
左詩萱過去的時候,滿屋子都是酒氣,空酒壇七倒八歪地散在地上,還有兩個壇子摔碎了。
洛青鳶扯著她的衣袖,一邊笑一邊哭,淚盈盈地問她。
——左詩萱,你說相思為何?
——我有個心悅之人,盼了十幾年的重逢,她卻沒認出我。你說,我該跟她說明白麼?
——如果你是我,你會怎麼做呢?或者,如果那個人是你,你會……
她還沒說完,唇就被人吻住了。
再然後,吻她的那個人,狼狽地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