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等到什麼時候,黑暗才能過去?
無法想象,也不能給自己定個期許的時間,隻有日複一日,綿綿無儘的等待。
在她墜落於此之前,這個女人,是不是也像這樣,在平靜到絕望的死寂中,度過這一段暗無天日的時光?
樂小義雙手掩麵。
“不要害怕,小義。”女人的聲音又響起來,“我知道你不喜歡聽我說話,要不這樣吧,我聽你說怎麼樣?你跟我講講,後來怎麼樣了?”
“什麼後來?”樂小義仿佛沒聽懂女人話裡的意思。
女人也不惱,耐心地解釋:“就是那天徐管事把你叫走之後,你後來又去了什麼地方?遇見了什麼人?我想聽你說,你講給我聽,好不好?”
略帶撒嬌的語調,時間仿佛一瞬間就拉回那一天,姬玉泫揪著她的衣袖,嬌嗔地一跺腳:“什麼事都來,煩死了,我想在家練劍,小義,你去看看,好不好?”
眼淚頃刻間湧出眼眶,順著臉頰滑下來。
樂小義死死咬著唇,沒哭出聲,但眼淚卻如何都止不住。
她感覺自己高築的心防正在坍塌,可她毫無辦法。
她抱緊雙膝,將臉埋進膝蓋裡,甕聲甕氣地小聲回了一句:“我不想說,你不要再找我了。”
黑暗再次沉寂下來,女人果然不再找她說話。
對不起。
樂小義咬著牙喃了一句。
如果女人咄咄逼人要告訴她真相,也許她能更加絕決。
但女人是真的了解她,不管是刻意為之,還是發自內心的溫柔,這種以退為進的做法,的確動搖了她。
都是計謀,都是假象。
心底有個聲音聲嘶力竭,樂小義雙肩垂落,掩麵而泣。
女人深知她的脾性,所以每走一步,都精準地踏在她的心坎上。
她和姬玉泫一模一樣,不止是長相和聲音,連她們舉止,習慣,甚至說話的語調,都無懈可擊。
樂小義心不由己地陷入自我懷疑,如果她先遇見的是這個女人,會不會對她說的話深信不疑?
她一直在尋找女人的破綻,以此堅定自己的決心,可女人日複一日的理解寬容,卻像尖刀似的,折磨著她越漸柔軟的心。
但她清楚地知道自己在什麼地方,也沒有半分將姬玉泫遺忘,哪怕隻稍微意識到內心動搖,便會滋生數倍於動搖之上的愧疚。
她對這樣的自己感到陌生且絕望,她怕就算熬過了這不見儘頭的黑暗,再見到姬玉泫,此刻種在她心裡的彷徨和愧疚將把她推進更難堪的深淵。
甚至,她已經開始害怕與姬玉泫相見。
小泫會對她失望吧。
她抱緊自己,狠了心。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如果一條路走到黑卻做了錯誤的選擇,就叫她下輩子來贖罪吧。
·
姬玉泫和楓紅雨一起前往逾嵐山,後麵偷偷跟了一個洛青城,但姬玉泫趕時間,楓紅雨也沒有心力再計較,隻當洛青城是個透明人,眼不見,心不煩。
逾嵐山上道路崎嶇,楓紅雨有傷在身,雖然速度也不慢,但跟上姬玉泫的速度卻非常艱難。
姬玉泫發現了她的情況,手腕一翻,扔出一物。
楓紅雨將之接過,發現掌心多了一枚丹藥。
“服下此藥,抓緊時間。”姬玉泫眉頭緊鎖,沒等楓紅雨,繼續朝前走了。
楓紅雨看了一眼手裡的丹藥,這藥的品質明顯不低,藥香沁人心脾,僅僅聞到味兒,她就感覺精神一振。
難道,此物就是玄天宮的秘藥,玄靈丹?
主宮的護法的資源真是豐厚,楓紅雨心道,難免豔羨。
楓紅雨服下丹藥,藥效立竿見影,腰腹處傷口灼燒的痛感立即散了許多,楓紅雨緊繃的心神稍稍鬆了些,傷勢好轉,她的情緒也恢複了不少,立即快步跟上姬玉泫。
逾嵐山頂的竹屋遙遙在望,姬玉泫腳步一頓,抬手示意楓紅雨停一下,她視線警惕地四下一望,心完全沉下來。
“我們來晚了。”姬玉泫麵沉如水,眼底一片冰寒。
楓紅雨聞言一驚。
晚了?姬玉泫這話是什麼意思?
距離她得到印玄後人的消息過去也沒多久,可以說是馬不停蹄地趕來仟州,怎麼還會來遲?
楓紅雨發現姬玉泫肩頭起伏一下,激烈的情緒波動隻出現了一瞬間,隨即回歸平靜,方才那一下仿佛是楓紅雨的錯覺。
很快,她就明白了姬玉泫方才那句話的意思。
姬玉泫快步走進小院,竹屋正門大開,一道人影盤坐在正廳中的蒲團上,背對著門外。
“前輩?”楓紅雨跟過去,試探著喚了一聲,卻無回應。
屋內無聲無息,院中安靜到近乎詭異的氣氛讓楓紅雨心中不安的感覺迅速放大,她快步走進屋裡,繞到那人影正麵,果見其嘴角留有一道血痕,但此人氣息已絕,無力回天。
楓紅雨臉色一變,道了一聲“冒犯”,二話不說扒開此人右手手掌,手心攥了一道血符,血符已淡,卻未完全消失,說明此人剛剛死去不久。
“是印玄後人,自斷心脈而亡。”楓紅雨斷言道,說得咬牙切齒,很不甘心。
姬玉泫冷冷瞥了一眼,嘴角溢出一聲嗤笑:“倒是死得乾淨。”
此人可不就是十一年前,前往姬府將她帶走的那兩位仙人之一?
是算到了她會來找他,所以自行了斷了嗎?
不完全如此。
姬玉泫視線自屋中掃過,聯係方才庭院中看到的幾個腳印,心裡歎了一口氣。
四周恐怕還有埋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