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你的魂牌還給我,我放你自由。”姬玉泫麵色平靜,語氣無波無瀾。
楓紅雨愣愣地望著姬玉泫,兩耳嗡嗡作響。
交還魂牌,她就能獲得自由。
從此不再需要為誰賣命,也可以重新去為自己再努力一次。
她還可以為自己活嗎?
姬玉泫的眼睛格外幽邃,正是這份大局在握的從容和換位思考的體貼,讓人心甘情願地折服。
楓紅雨直視姬玉泫的雙眼:“屬下多謝少宮主體諒,但請允許屬下拒絕交還魂牌。”
她不能。
離開等同於背叛,她不能那麼自私。
說完,她又俯身一拜,以表決心。
姬玉泫不再勸了,沉默片刻,輕歎:“起來吧,讓石刹替你接骨。”
她轉身回屋,楓紅雨起身,一瘸一拐地跟在後麵。
接骨的過程看似簡單,卻堪比一場酷刑。
接連不斷的咯吱聲聽著既難受又牙酸,楓紅雨雖沒喊痛,可她臉都白了,額頭上豆大的汗珠一滴接一滴地往下滾。
姬玉泫不動如山,伏案處理揍報,運筆依然平穩,字跡利落乾脆。
骨骼接續的聲音消失後,石刹又替楓紅雨上了續骨膏,綁好夾板,一邊收拾東西,一邊囑咐她:“至少三天,夾板不能摘下來。”
“多謝石姐,有勞了。”楓紅雨這時含著那口氣才吐出來,神態肉眼可見地萎靡下去,氣息虛弱地道了謝。
姬玉泫恰好在此時落筆,吹乾墨跡,將這一頁紙折起來裝進信封封好,起身走到楓紅雨麵前,遞給她:“你先養傷,三天後去城防軍報道吧。”
楓紅雨震驚得說不出話來,愣愣地瞪著姬玉泫,不敢接。
“世上沒有什麼是絕對的。”姬玉泫拍了拍楓紅雨的肩膀,“你效忠於我,不代表你就必須放棄自己的感情,我理解你的顧慮,但是,需知人生無常,你永遠也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個先降臨到我們身上,此理,對洛氏也一樣。”
“你今天選擇放棄,倘若他日洛家出事,你當如何?”
楓紅雨瞳孔一縮,沒有回答。
姬玉泫也沒等她的答案,而是繼續說下去:“你會為你今日放棄的一切付出代價,這輩子都會活在痛苦悔恨之
中,飽受煎熬。”
楓紅雨雙肩微微顫抖,忍不住閉上眼,眼角晶瑩。
姬玉泫將舉薦信塞進她手裡,語重心長地歎了一口氣:“情之一字,最難能可貴,洛家大小姐對你情深義重,既然你們兩情相悅,就不要輕易說放棄。”
艱險或許會有,但共赴苦難遠比獨自平安更叫人甘願。
姬玉泫從書房出來,去看望了樂小義。
她站在床前,想起自己方才對楓紅雨說的那番話還覺得好笑,明明她自己就是一個獨來獨往,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的人。
說起來頭頭是道,若同樣的事落在她身上,可又能泰然自若地道一句“不放棄”?
不論身處什麼位置,都會有兩難全與身不由己,拚儘一切所求的,不過一個心安而已。
那麼樂小義,過去的我和你,是不是也有過同樣的心情?
姬玉泫伸手去撫樂小義蒼白的臉,指腹與樂小義臉頰的肌膚相觸,細膩又柔軟,黏上了,就不想分開。
她沒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也會親自替一個人處理兩個時辰的傷而毫無怨言。
樂小義身上究竟藏著怎樣的秘密?為什麼對她有如此強大的幾乎不可抗拒的吸引力?
她桌上寫了樂小義名字的揍報堆成一座山,可那不是全部,也不儘是真的,那隻是探子眼睛裡的樂小義,和她沒有一絲一毫的瓜葛。
她想知道的是,她忘記的樂小義,是個什麼樣子?
樂小義靜靜躺著,忽然間眼睫一顫,像聽見了姬玉泫心底的聲音一樣,睜眼醒了過來。
她朦朧的視線與姬玉泫深邃的眸光相觸,短暫的氤氳之後恢複清明,啞著嗓子道了一聲“姬姑娘”。
和以前一樣,她醒來總能見到姬玉泫。
姬玉泫的手背在身後,像做賊似的蜷起五指,神態平靜地點頭:“你的傷勢很重,繼續休息吧。”
說完,姬玉泫轉身出去,順手帶上屋門。
樂小義半睜著眼,在一迭一迭洶湧而來的困倦中,迷迷糊糊地想:剛才……她是不是偷偷摸我臉了?
屋外的雨下了一整晚,第二天也沒有停。地上的石板洗刷一新,四同街上的幾具屍體也在夜裡被人拖走,沒有留下一絲一毫的痕跡。
天亮了,四同街昨夜
的凶案也在街頭巷口傳開,聽說死了一個髓元境的高手,站在後天山頂上的人物說死就死了,眾人一陣唏噓,動手之人也不知是哪位前輩。
樂小義則在姬玉泫的小院裡睡了一夜,第二天一身疼痛的醒來,隱約記得昨夜好像姬玉泫來過一次,她扭了扭脖子,抬起胳膊來看,裡衣袖子滑下來,露出下邊包紮好的紗布。
熟悉的包紮手法,熟悉的繩結,竟是姬玉泫親手替她上藥包紮的。
樂小義心裡有點澀。